卢继想了想道:“小娘子的婚事,如果何公不得主张,卢某寻个机遇何公亲见沈大郎一面如何?”
“阿爹只盼阿圆执手之人顾你得失,念你喜乐,磨难不弃,荣辱不离。”
“阿伯为你葬你父亲,你且随我家去吧!”
何老秀才目送他的背影消逝在小街口,这才回回身关了院门,何栖在院内忙前忙后的清算桌案碗筷。
何老秀才心中不知如何,只觉难受。
“阿爹只看着女儿便好。”何栖悄悄偎在何秀才身边,“日日看着阿圆,亲看着阿圆是否添衣加餐,看顾着阿圆不受人欺负。”
是真的无路可走,人生地不熟,又无亲戚投奔。虽说罹难的是邻州,但源源不竭衣衫褴褛的哀鸿刺激着桃溪公众的神经,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谁知本地会不会也有灾害临头?大家缩紧衣食银钱以备不时之需,即便官府压抑,城中米价急升,街上行人来去仓促,早早闭门谢户,恐怕流民肇事。
卢继听他语气,估摸着有几分意义,也不好催得过分,心对劲足地告别拜别。
晚间何栖只简朴做了汤饼,荤油葱花,暗香适口。何秀才到底因女儿的婚事心境难明,草草吃了几口就睡下了。
“不怕。”他牵了她的手,领她归去。
麻衣麻鞋的衰服磨得她皮肤模糊作痛,她只紧紧攥着他的手,如同攥着最后的拯救稻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恐怕掉队半分。
何秀才看了她一眼,叹道:“阿圆,伉俪之道哪可如许秤斤论两、计算得失的?我只盼你得快意郎君,举案齐眉、敦睦完竣。”
何栖何栖,何枝可栖?是他误了她啊。
“他因弟有所虑,我为父有所忧,大师谁都不占谁的便宜,谁都不吃谁的亏。”何栖当真道,“若卢家阿叔所言不虚,沈大郎既有主张,又重交谊,可见贰心中自有杆秤,不会做贪妄小人的行迳,你待他三分,他自会还你五分。再者,他父亡母嫁,身边也没甚么族亲,家中人丁简朴,既不消操心姑婆家翁,也不消对付叔婶伯娘,两相便宜。”
遽州大水,桑田成海,她成了一个三四岁的逃荒女童。大灾之年,民气惶惑,不过几日,生身父亲一命呜呼。她守着生父瘦骨嶙峋的尸身,毫不思疑本身一样会活不下去。
“阿爹说的甚么话,阿爹扶养我成人,其间不知多少艰苦,所操心机不知凡几。”何栖声气微哽。
在这个完整陌生的天下,她终究有了一个可让她保存下去的落脚之地,她入目所见终究不是一片虚无怪诞。
“阿爹好好的如何又伤感起来?”何栖歪了歪头,一副小女儿的神态,“若不是阿爹,阿圆怕是死生不知,鸦反哺,羊跪乳,我如果置阿爹不睬,岂不是禽兽不如?”
“这是家中自做的,阿叔让婶婶用绍酒蒸了吃。”何栖见卢继要推让,笑,“阿叔再客气就见外了。”
可她不想死,她经历无数的死别,她不想死。
何秀才握住她的手,伤怀道:“阿圆,是阿爹误了你啊。现在你的婚事,不上不下,哪个女儿家带父出嫁的?这些说亲的,只这沈大郎最为靠谱,也只是粗汉莽夫,行的差役之事,名声不佳。你本可配个清贵的读书人,哪怕做不得官,或应募或保举在府衙中做个押司笔吏,到底是端庄的差使。”
卢继只得接了,笑道:“我怕拿了家去,惹你婶婶一通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