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的情种情痴,多数一面写着传播千古的悼妻诗,一面偎着爱妾娇娘红袖添香。时下送亲朋老友美妾是件风骚雅事,丈夫出去喝酒应酬,能够返来身边就多了美娇娘,下属送的,朋友赠的。家中有美妾,外间还置外室,更兼花楼里红颜知己。只要男人不犯宠妾灭妻的蠢事,左一个美人右一个娇娘,绝对无损男品德德,若该男性擅诗擅画擅曲,更成一段风骚嘉话。
何秀才再不肯同意招婿上门,只道那些后辈郎君个个脸孔可爱,无一可取,要何栖断了这动机。
何老秀才目送他的背影消逝在小街口,这才回回身关了院门,何栖在院内忙前忙后的清算桌案碗筷。
他同天下统统一心为女的老父亲,期望女儿将来的年代中,除了幸运,其他皆不成。
“阿伯为你葬你父亲,你且随我家去吧!”
卢继想了想道:“小娘子的婚事,如果何公不得主张,卢某寻个机遇何公亲见沈大郎一面如何?”
他帮她葬了生父,就葬在城外荒郊,几杯薄酒几碟鲜果,点了香烛纸钱送别亡魂。
她一个女童,也只要卖身一法。为奴为仆还是好的,就怕落入不堪之处。
麻衣麻鞋的衰服磨得她皮肤模糊作痛,她只紧紧攥着他的手,如同攥着最后的拯救稻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他,恐怕掉队半分。
卢继只得接了,笑道:“我怕拿了家去,惹你婶婶一通打。”
“阿爹好好的如何又伤感起来?”何栖歪了歪头,一副小女儿的神态,“若不是阿爹,阿圆怕是死生不知,鸦反哺,羊跪乳,我如果置阿爹不睬,岂不是禽兽不如?”
何栖道:“阿爹你晓得我,见不得脏乱,也没甚么要归置清算的,半晌的工夫便好。”拉了中间的竹椅,“阿爹吃多酒,不要站着,细心头晕。”
自打女儿大后有人说亲,何秀才就没有不活力的。那些个媒婆,尽是六国卖骆驼的,嘴上就没一句实话,真真假假,虚真假实,何秀才一个读书人,本就不擅对付这些妇人,常常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你忙了一天,坐下歇歇,那些桌碗先放在一边,不消理睬。”
何秀才看了她一眼,叹道:“阿圆,伉俪之道哪可如许秤斤论两、计算得失的?我只盼你得快意郎君,举案齐眉、敦睦完竣。”
何老秀才心中不知如何,只觉难受。
“阿爹说的甚么话,阿爹扶养我成人,其间不知多少艰苦,所操心机不知凡几。”何栖声气微哽。
他半晌没动,因而她抬起了头,对上一张削瘦得志的脸,一其中年人,墨客的模样。她只是怔怔地看着,干枯的喉咙让她发不出半点声音。然后,这个有点愁闷的墨客伸出一只洁净苗条的手擦拭了一下她脏兮兮的脸,俯身将她抱在怀里。
何秀才鼻子发酸,他老了,哪看顾得了她。
卢继听他语气,估摸着有几分意义,也不好催得过分,心对劲足地告别拜别。
日渐西沉,朝霞满天,何家父女苦留不住卢继在家用饭,何栖便将一只风鸭用绳索拎了递与卢继。
“胡说。”何老秀斥责,“阿爹这平生,一事无成,一无所得。寒窗几十载,于功名有望;结缡十多载,后代无服而殇,妻兰摧玉折;为人之子,未曾显亲立名,聊报寸晖。惟在不惑之年一时意气收你为女,敏慧秀美,纯孝体贴。倘你阿娘活着,必爱你入骨,她是讲究之人,晓得香事茶事之雅,也通内宅后院俗事。恰好你只要我这么一个不通碎务的老父,也没个长辈教诲指导这些女子安身立命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