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家娘子这些光阴寒了心，夫郎后代都排在了前面，只对铜钱白银靠近，每日抠了些来别的锁了。她藏好银，出来见女儿坐那面熟红晕，想是见了沈拓心境不宁。
赖屠户虽是风雅豪放，也有几分胡涂。那外室女沈拓还见过一面，柳腰细眉红菱嘴，浑身仿若无骨，风格也不是个朴重，扶了门框往那一站，直把路过的年青后生看得面红耳赤。
赖小娘子虽嫌不敷，还是支支吾吾应了，只把赖家娘子气得跳脚，嫁不成何斗金倒嫁了个杀猪的伴计 ？
赖屠户可贵赶上他们，故意修好，只是不肯，又要另割肋条给他们。
赖屠户有个敬爱的门徒，结壮肯干能刻苦，也有几分机警，学得七七八八的技术，收猪杀肉都能做得。赖屠户故意招他为婿，想着另寻铺面与他们谋生。
赖娘子呶呶嘴，硬了脖颈强笑：“不过白叮嘱大郎一句。”
赖家娘子抹泪，道：“屁个别例可想？她鲜灵灵生得花一样，我皱巴巴老脸皮一张，你阿爹有几钱的知己？都压不住秤星。”
沈拓吃了几杯酒辞了季蔚琇, 冷酒在腹浸着脏腑，颇不是滋味。他沿河回家，本日三九阛阓, 摆满了摊贩挑担, 时近年关, 好些扒手窃匪钻在人多之处专拣老弱动手。
赖家娘子冷哼：“铺里忙得支不开手，他倒去会狐狸精，别个死在白花肚皮上。”骂一顿转而又抠了铺里的银钱藏了起来。赖小娘子躲在一边看得清楚，也不吭声，神思莫明回了屋。
又看坐在一边拿着尖刀绣花似刮着猪皮的赖大郎，更是心塞。惯下肉刀，坐那直喘气，娘孬不得好种。
赖小娘子一立眉毛，生了气：“阿娘分得倒清，阿爹答允了我，再不会让女后代婿喝西北风的。”又咬了嘴唇道，“阿娘只顾算计边角，桃叶胡同那边肚子都大了。”
何栖笑道：“可贵热烈，闺中时不幸亏外走动，年下人杂，阿爹更是不放心。可见嫁为人妇还是有些许的好处。”
赖小娘子紫涨了脸，气道：“阿娘说得甚么话？里外靠近都不分。” 又背过身道，“在家阿娘把我当骨肉，嫁了阿娘怕是只把我当瓢泼出去的水，半文银子都舍不得布施。”
赖家邻舍知些秘闻的，都暗道他家迟早要有一遭。临街肉铺更是巴不得赖家打翻天去，成日家念叨：他家本日怎得还一样开门谋生，赖娘子白生得短长，谁知是个软脚虾。
沈拓见他落水，冻得双唇发白，放他自去，回身要走，却见喧闹人群中，何栖戴着幂篱俏立一隅，轻纱遮脸，沈拓仍知她笑容如花。
赖屠户脸皮颤栗，横肉乱跳，脚底板都烧着无明火。
沈拓干脆放开，揖了一礼，问道：“赖叔父家中可留有猪头？”又让何栖见礼。
赖屠户面上虽笑着应了，等沈拓与何栖走远，一刀斩下一只猪脚，他有个屁的脸面上门吃酒，家里一对糟心的母女。
何栖想了想道：“年货吃食也可备下了，干蔬果点纸烛，除开活鲜，你既得空一并买了来。”
何栖只当未闻，窗边又似有人偷偷看她，刚要昂首，只听“呯 ”得一声那人已经收了撑竿合窗避进了屋中。
赖小娘子见她一脸的鼻涕眼泪，又嫌弃又心伤，只得道：“阿娘只顾哭又甚么用？不如好生想个别例不让阿爹偏了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