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说得沈拓心花怒放,接过她手中的纱灯,道:“阿圆尽管赏灯看景,我护着你。”
沈拓道:“万事回了桃溪再作长议,阿圆先别惦着这些。”
何栖初时只当何秀才误信店家家道艰巨,谁知何秀才道:虽知不真,但他低眉乞怜,弃尽颜面,何必与他计算?
店家本现本日要亏个底朝天,没想到竟得了陪偿, 在内心默算半晌,倒似有赚, 转忧为喜, 驱着店伴计上前清算卖好。
齐氏不吭气,甚么人家还看盘呢。拿了一个盘点心,也不让人吃,本日摆,明日摆,硬充脸面。谁知邻舍上门,诚恳不客气拿起吃了,还道:“可贵的云片糕,只不太新奇,边儿都发硬了。”心疼得大齐氏早晨做了一锅的稀粥。
沿街商店遍垂彩灯, 树梢枝头尽缠彩缎, 水面溪畔河灯盏盏, 歌女船头轻歌曼舞,多情荡子推杯置盏。行人接踵, 车马不通, 男女长幼尽着新衣,青年佳耦牵衣结伴, 灯摇人影, 似羞未羞。
他们在宜州思归,桃溪也有人苦苦盼着他们早日返来。
何秀才也知本身的弊端,家中早非先前风景,并不余裕。遇着要教唆大钱的事物,便令人托与卢继。喜得卢娘子公开念佛:郎君君子端方,不免过迂,眼下倒知打个弯,可见娘子在天有灵公开庇佑。
何栖与沈拓得了这么一个主张,双双生出归意来。宜州再好也是是非之地,千灯万盏也是别处的繁景,不如早早归去与季蔚琇、曹家叔伯商讨一二。
“虽晚了,街集上却还热烈,到底不算错过元夜。”沈拓将一盏小小的纱灯递给何栖。
他自家偶然令傲骨,不食嗟来之食,见不得他报酬了赚几个铜子曲膝弓背,赔尽谨慎。
齐氏半夜想到:向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靠子。我先时竟是错了。
何栖闷笑,别看何秀才说得明白,似是事事通透,出门在外倒是受不得好话鼓励,又不擅还价还价,明知对方漫天开价,他却不与之辩论。如果心头之好,盘桓回顾,多花些银钱也要买将归去;如果平常之物,他便回身拜别,店家见了。每上来拉他袖子伏首卖好,哭诉困顿,何秀才听罢,又慷慨解囊。
曹英耳背,追上几步问道:“弟妹有甚么主张,能够奉告一二,也好让我得些想头?”话出口,又大悔,忙揖礼赔罪,“表弟弟妹只当我吃酒吃昏了头,问了不知好歹的话。”
沈拓道:“这岂是一朝一夕便得的?你又可贵出来,一年也只得一夜这般热烈,宜州不知招了多少的能工巧匠,才制得这一城的灯,阿圆先看灯作乐,散散心。”
何栖拎高小灯笼照他的脸,道:“大郎在我身边,我放心得狠。”
他们伉俪情意相通,眼神交叉之间便知了苦衷,不由相顾而笑。
齐氏偶然嫌弃饭食不好,大李氏便笑道:“都道年难过,勉强对于畴昔,米缸都空了。”
曹英连连点头,道:“亲家公说得在理。”
沈拓见她边走边笑,忙护着她以免跌倒或挨了挤,笑道:“阿圆自顾自入迷,一街的人,千万把稳。”
大李氏更加吝啬起来,日日数着米粒下锅,不叫他们多吃一口的饭,每天哀声感喟道:“过一个春年,耗了多少钱银米粮?都是些没脸的,家中留着作看盘的糕点,他们上门倒不客气吃了去,不知是没目睹还是贼骨头,专拣好的下肚,呸,自个家中只拿几把青豆待客,真是只进不出,打娘胎算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