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月性子荏弱,偏模样又生得极好,在尚宫局学端方的时候,便总有人与她过不去,她经常背着人抹泪,芳琴便撞见过好几次。
各式无法之下,姨母只得含泪将她姐妹二人卖予了人伢子,换得的银两,不但可供两个表弟去县学读书,还能再置上几亩薄田,足以温饱。
幸亏那教端方的嬷嬷待芳琴甚好,那些人见了,这才不敢再欺负芳月,而饶是如此,明里暗里的,芳月仍旧常要亏损,若无芳琴帮衬,也不知她能不能熬畴昔。
初夏的风缓缓地拂着,阳光攀上院墙,老梨树在风中伸展着枝桠,落下满地余荫,院角的月季正开着花,大红与艳紫,重锦普通,淡淡的花香,随风四散。
她原就觉着,这几日背运背得邪性,说不得便与红药这个“灾星”有关,心中亦有了模糊的想头,欲找个起因把人撵走,免得带累了冷香阁的风水。
这不是打盹有人送枕头么?她欢畅还来不及呢,又如何会拦在头里?
却不想,尚宫局要调拨的人,也恰是红药。
昨日她去大净房调孟红梅时,可没这般轻松,磨了半天嘴皮子,好轻易才定下了旬日之期,那管事嬷嬷还一脸不乐意,活似被人从身上剜了块肉下来,何如本日张婕妤之利落?
送她们走时,姨母与表弟皆哭成了泪人,姨母抱着她姐妹不肯放手,还是中间的乡邻给拉开了。姐妹二人一步一转头,目睹得那划子离了岸,姨母立在岸边抹泪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恍惚,终被那阔水长天掩了去,再也望不见。
张婕妤是笑着听完那封公文的。
“……要依我看,这孩子心性倒是不坏,伤得那样儿了,差事上头却挑不出一点儿错来,只我们主子这阵子忌讳多些,红药这是撞在头里了,实则并不与她相干。”
还觉得出了甚大事,却本来是为了将个末等小宫女调走。
张婕妤利落隧道:“那豪情好,把那印色盒儿拿出来,我这就画押。”
那殷殷的话语在脑海中回荡着,芳琴不由得红了眼圈儿,忙低下头,佯作揉眼睛,强压下了这满心的伤怀。
芳琴委实是放心不下。
张婕妤锁了三日的眉心,终是得以开解,真真是神清气爽,好似那头顶阴云散尽,便连昨宵残留的困乏,亦皆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