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凝眸望向她,似是等着听她的下文。
天然,比起那张俊美的面庞儿,这三百两银票,才更让人动心。
淑妃怔怔地回视于她,眸光重又变得浮泛起来,似是入迷,又似茫然。
不进反退的一席话,却又极有事理,很让人佩服。
她便又道:“娘娘现在已然风头过分了,虽说另有个敬妃娘娘在中间分担着,还是挺显眼的,奴婢觉着,现下不好再生出别的事儿来。您常说甚么韬光养晦,这时候就该如许。”
她悄悄叹了一口气,语声中亦似杂着几分感慨:“那孩子也还算聪明,如果当真绝了出息,却也有些可惜了儿的。”
这位“表姐”,可真是一表三千里了。
雨仿佛又大了些,汉白玉石阶上,汪了好些水洼子。
康寿薇目无异色,心下倒是一阵狂跳。
她吐出一口浊气,怔忡了半晌,忽地看向康寿薇:“阿薇,那孩子……你说他到底为甚么要卖我这个好儿?会不会另有甚么别的诡计?”
淑妃的故乡本就远,离都城好几千里地,打从晋了位份,她与家人便再无干系,现在,平白多出了一名表姐,又还是郡王妃如许的贵妇,她也算有个亲人了,不管远近,总归也不算孤身一个。
康寿薇垂眸听着,没接话。
淑妃缓缓起家,转去一旁的美人榻上半倚着,莲花般的清颜上,锁着几分愁绪:
她顿了半晌,留下一小段予人遐想的空缺,又续道:“那孩子在那府里的景象,想也能想获得。固然郡王殿下现在待他也还好,可奴婢探听过了,殿下仿佛很有些惧内,若不然,当年那孩子的生母也不会……”
徐家五郎,公然是个故意人。
少年嘻笑的语声,公鸭嗓子一样地刺耳,但是,那张顶清秀洁净的脸,却又让人如何也生不出恶感来。
她们还不比宫女,宫女好歹另有放出去的但愿,她们倒是永久地留在了宫里。
风一下子涌了出去,吹得墙角烛影乱晃。
“娘娘可别这么说。”康寿薇立时说道,声音很低,情感却很激烈:“娘娘这些年来与世无争的,明里暗里不晓得吃了多少亏,您要再不言声,人家可不得欺到头上来了?”
“此地不比皇城,谨慎些不为过的。”康寿薇正色说道,探身往窗外瞧。
揣测半晌,她躬了躬身,低语道:“娘娘恕罪,奴婢大胆说一句您不爱听的,这事儿怕是不能太急。”
“阿薇这番话,实是说到了我的内心儿里。”也不知过了多久,淑妃方才收回一声轻叹。
这话已然入了港了,只是,该如何往下接,却须谨慎。
这些朱紫们实在也挺不幸的,一入宫门,那故乡亲人,便只能在梦里头见一面了。
“依奴婢看,那孩子是个故意的。”康寿薇的声音很低,听着有些发闷:“上回他说的几件事,全都说准了,这本领不是吹的,那是实打实的。且现在郡王殿下又与陛下走得极近,那孩子既然能掐会算的,想必也算到了这一点,便提早在娘娘这里卖个好儿,不过是想请娘娘拉他一把罢了。”
极平常的一个问句,康寿薇倒是神情一紧,仓促道了一声“请娘娘恕奴婢僭越”,便走上前去,“豁啷”一声,将窗子推开了大半。
远处廊下立着几个小寺人,除此以外,再无旁人。
康寿薇垂着眼睛,面上没有太多的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