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广袤无边的丛林里,在萧瑟幽深的无人处,徐玠头一次聚起勇气,试着看向来路。
两卫锋芒,直指朝堂!
徐玠眼看着金国一点点强大,从最后的偶尔袭扰、打了就跑,到厥后成建制的军马、大范围野战。而辽北边军连连溃败,不住向朝堂乞军饷;但是,国库每次下发的军饷,到得他们手中时,已是百不存一。
他在他们家里昏倒了两天两夜。
他游魂似地到处走,不晓得该去那里,也不知该干些甚么,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被砭骨的河水包抄。
微微眯起眼,徐玠对着虚空的某处摇了点头。
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惊骇,在今后的很多年里,一向与他如影随行。
这一年,行宫未曾走水、李太后亦未薨逝、三公主还活蹦乱跳地在宫里念着书;国库固然空虚,辽北的军饷却还无人勇于大笔贪墨,而建昭帝的身材,亦算安康。
在他们眼中,没有百姓、没有江山,乃至,也没有天子。
如此景象下,两邦交兵,大齐竟是十战九败,剩下的那一战,也是死伤无数的惨胜。
他把统统的钱都留给了那对仁慈的伉俪。
一如许多年前的玉都城。
在江南养了半年的伤,机遇偶合下,他结识了一对祖孙,并从那妇人手中,拿到了生母梅姨娘留下的部分遗物:
那一年,恰是鸿嘉二年。
醒来后的第三天,一向呆呆躺着不动、不吃也不喝的徐玠,俄然披垂着头发爬了起来,向着皇城的方向大笑了三声,又向着东平郡王府的方向大哭了三声,便赤身冲进屋外密林,一向跑到再也跑不动,才一头扎进厚厚的雪地里。
鸿嘉二十七年,鸿嘉帝驾崩,号神宗,太子践祚,改年号为延康。
而他影象中的玉都城,亦永久逗留在了被大雪覆盖的那一天。
但是,他仍然很怕。
从最后的不敢回望,到厥后能够直面,再到承认本身的一无是处,直到最后,否定他前半生所建立起来的统统。
这是另有得救的建昭朝,而非厥后病入膏肓的元光朝与鸿嘉朝,蠹禄们还没那么大的权势,而建昭帝掌中利剑,锐不成当。
十年后,怀揣着一把剔骨刀,带上统统的钱,徐玠走出了那座小城。
仰仗着还算聪明的脑筋,他来往南北走贩皮货,但有红利,便会拿出大半来布施那些惨痛的边军。
他腿上中了金兵一箭,买卖也做不成了,便回到了中原。
他没筹算归去。
可他的心还是很空。
落空认识前,他如此想道。
那一晚,从各个王府中流出来的血,染红了好几条街,接下来整整半个月,玉都城的氛围里都带着股子血腥气。
这个过程,一样花了五年。
这些国之栋梁们日复一日地争斗着,大齐西部的天灾、南部的天灾,以及东部诸多行省的动乱,乃至于占有辽北、虎视眈眈的金国,他们底子不在乎。
绣蝠纹烟罗软帐,与他影象中少年时用过的,一模一样。
但是,驱逐他的,却非长夜与暗中,而是一张衰老慈悲的脸。
金国的权势逐步扩大,而皇城中的君与臣,仍旧在无休无止地辩论着,为一些与民生无关、于百姓无益、于江山社稷有害的所谓“体统闲事”而喋喋不休。比如元光帝的庙号、皇后宝印的字数,乃至吉祥身上的毛色究竟是白还是黄,他们也能吵上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