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姓男人霍然色变，惊奇不定地看着他。
道袍男人淡淡地“唔”了一声，抬手重抚朱漆廊柱，说道：“两卫。”
“尘清。”他唤了一声。
倒是不复之前拘束，亦如对方一样豪放起来。
“嚓啦啦”，乐韵倏然一乱，道袍男人展开了眼睛。
道袍男人拂了拂袖袖，置盏于案，旋即顾视四周，眉头微蹙。
“又没了？”道袍男人似颇讶然：“前几日不是才当了几套夏衣么？银钱花尽了？”
小院重又规复了温馨。
“罢了。”道袍男人不在乎地挥了挥衣袖，“两卫本就难缠，敌强我弱，自是不成硬碰。不过……”
道袍男人自亦瞧见了来人，便笑着劝道：“姜伯，算了罢，尘清还小，端方要渐渐学。”又问：“但是有事。”
他一下子小脸儿涨红，晓得偷嘴露了馅，看着那帕子却并不敢接，喏喏隧道：“主子……主子……”
尘清呆得一刹，忽地醒过神来，忙向唇角一抹，却抹下了半掌黑红，那焦香混和着甜香涌入鼻端，恰是烤红薯的味道。
初影明显被这言语震住了，笔矗立于原地，随后，身上青蓑簌簌响起，却本来是表情激汤之下，浑身颤栗不息。
山雨欲来风满楼。
“刷啦啦”，竹叶摇下细雨，这贫寒的小院中，似有暗香缭绕，久久不去。
现在的大齐，便如这阴云密布的天空，一场大雨，只怕是免不了的了。
语毕，抢先捧茶，一饮而尽，那举手投足，倒还真有几分尽饮杯中酒的豪气。
道袍男人目注于他，清澈的眸子映着雨水和天光，湛然有神：“初影，你要记取，侠者，仁心大义也，俯仰日月、无愧六合，这世上没有人比你们更崇高。以是，今后你们不必跪我，只因你们与我一样，皆是要窜改这世道的真懦夫、真豪杰，除六合外，无人受得起你们一跪。你可记下了。”
言至此，他的声音抬高了几分：“就在前天傍晚，部属在崇文坊青云巷撞见了两个熟人。这两人一个是在二条胡同卖生果的小贩，另一个是二条胡同某户人家打杂的老叟，部属曾见他晾晒衣物。而在青云巷中，他二人却成了要饭的乞丐。”
道袍男人也不催他，只安然视之，暖和的视野带着缕缕暖意。
“杀了吧。”
“言尽于此，好自为之。”道袍男人收回视野，浅显的脸上再无神采，信手端起了茶盏。
蓦地，一个穿葛衣、披青蓑的男人，悄无声气地呈现在了廊外。
道袍男人对劲一笑：“是真豪杰，当不拘末节。”
歇一拍，忽尔转头，神光湛然的一双眼，向他身上扫了扫：“若你家大人执意不肯，我看，你这个门客，也能够不必再做了。”
初影没说话。
说话间，尘清已然擦净了嘴，顺手便将那帕子塞进袖笼，涎着脸笑道：“大人这帕子必定也不会再用了，便赐给主子吧，主子不像那大人那么爱洁净。”
便在此时，道袍男人微阖的双眸，终是缓缓伸开，淡然的语声亦随之响起：“归去奉告你家大人，此事，先不提。”
随后，他便站起家来，缓缓在廊下踱起步来。
“量力而行罢。”道袍男人温言道，神情间并无恼色，乃至另有多少欣然：“你能查到青云巷，功绩已半，剩下那一半，不急。”
那姜伯闻言，这才想起闲事来，忙在阶前立下，愁道：“大人，家里没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