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者为欢，然晨定倒是礼。二者不成同日而语。”充嫔高耸地打断了她。
阶上落着几片落英，也不知是从那边飘来的，殷红且浓烈，丝绒般的花瓣在阳光下泛出微泽，黏稠地，如身材里迸出的血渍，在深青而黛的石块上，温馨地绽放。
换言之，此人本性狷介，很有些目下无尘之意。
分歧于充嫔身上所著，这套衣裙更高雅、更繁复，亦更奇特，衣裙旁还细细写了然如何量体、如何剪裁、如何缝制走线等等，连料子也标注得清清楚楚。
景仁宫角门外，充嫔微敛了眉，凝睇脚下平整宽广的台矶。
充嫔缓缓昂首，面上的笑容极是苦涩：“我如果能改个脾气，也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了。现在我已是走投无路，只能请娘娘互助。”
“不敢，求娘娘垂怜。”充嫔的姿势摆得很低，以额贴地，语声中再没了昔日的淡定：“我不期望别的，只求能再见天颜。”
“起罢。”荀贵妃摆了摆手，节制着本身的眼神，没去多看那身刺眼的衣裙。
“谢贵妃体恤。”充嫔姿仪淡然地向上点头，旋即站起家来，轻提裙摆，盈盈跪倒，两手扶隧道：“求贵妃娘娘帮我。”
众宫人俱皆领命退下，不一时，殿中便只余下她二人。
奇特的是，那纱料仔细看好似紧密的鱼网，且并不平整，而是自腰部向下抿出无数细直的褶子来，风一吹，裙幅飘摆，似万千云波轻涌，飘然若仙。
春月忍不住悄悄昂首，目中划过冷傲与痴迷。
荀贵妃忍不住笑起来：“哟，这话可真新奇。若你当真遵着这一条，春宴那天你就该……”
荀贵妃淡笑道：“本宫平素也是闲着，你能来瞧瞧本宫，也是你的一片情意，本宫自是欢乐的。”
寥寥数语，似是能勾动听心底深处的情感。
偷着学学也就罢了，总归这东西大家都瞧得见，也总会故意灵手巧的能学会，又何必急在一时？
“贵妃娘娘不喜好花儿，你们弄洁净些，别叫方才那些落花沾在我身上。”充嫔的声音很暖和，唇边携着一朵浅淡的笑：“再，你们自个儿也相互瞧瞧，别带出幌子来，惹得贵妃不喜。”
由此可见，太出风头也不是甚么功德。
“这又不难，每月月朔都有大晨定，你只要去仁寿宫，总有那么几次能见着陛下的。”荀贵妃闲闲地说道，似是没听出她的哀告。
充嫔苦涩地一笑：“我晓得，贵妃一定肯信我的话，不瞒您说，便是我自个儿也感觉我这话听着假。以是，我也未几说甚么，只求娘娘拉我一把。”
这是何意？
荀贵妃抬手掠了掠发鬓。
充嫔其人，她还是有些体味的。
荀贵妃笑望她数息，伸臂做了个“请”的行动：“起来发言罢，本宫叫人送些点心过来，我们渐渐儿说。”
荀贵妃此时已然换了身新裁的春衫，发挽云髻、鬓横珠钗，端坐于宝座之上，烟绿色轻纱裙摆湖水般地铺散着，而她美艳明丽的容颜，便好似开在水面的一朵红莲，不必风拂，便自有了种与世无争的夺目。
荀贵妃美目微眄，在充嫔的身上扫了一圈，旋即勾起了唇角。
虽说只是个嫔，但她却鲜少……不，是从未曾在高位者面前奉承奉迎。
上身是浅湖色素面儿窄袖立领的格式，腰身收得恰到好处，勾画出近乎完美的曲线，袖口与领口皆镶着现在最时髦的蕾丝宽边，下系着深湖色素面长裙，裙外蒙着数重洁白如雪，薄如蝉翼的轻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