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桃花林时,赏花的贵女们早便散了,荀贵妃倒还在,倒是正看着小宫人收东西。
“本宫乏了,你带几个小的随本宫归去,春分她们留下来清算。”荀贵妃不大有兴趣地叮咛了一声。
和顺的语声,仍旧疏冷。
说这话时,她背倚迎枕、手抚玉案,顺手拨弄着裙畔的玉环,神情颇是散淡。
但是,这神情很快便又散去,她高耸地笑了一声:
“主子,奴婢有点儿胡涂了,不晓得您问的是甚么掌故?”她谨慎地开了口,保持着一个奴婢该有的寒微姿势,说话声也很低:
“奴婢不但跟主子说过一段掌故,实是猜不出主子要听哪一段儿,故此大胆向主子讨个主张。”
老宫人浑浊的眼睛里,涌起了几分锋利之色。
老宫人遥看她去得远了,面上暴露悻悻之色,再站了半晌,方才分开。
“不碍的,还是胡嬷嬷去歇着吧,我们来就成。”春分客气地谦让道。
荀贵妃在院门处停了步。
胡嬷嬷不敢担搁,忙碎步行至荀贵妃身边,躬身道:“奴婢见过主子。”
胡嬷嬷正要再说甚么,忽听荀贵妃语声响起:“胡嬷嬷,近前说话。”
胡嬷嬷垂着头,略显浑浊的眸子,缓慢扫过她捏玉环的手指。
“主子,雨大了。”胡嬷嬷在旁说道,一面将手中的帕子伸开,遮在荀贵妃的头顶挡雨。
老宫人见状,忙殷勤地凑了畴昔:“哎哟哟,还是我来吧,两位且歇一歇就是。”
“哎呀,倒是忘了奉告娘娘了,奴婢传闻您那旧奴婢采青,现在在东平郡王府已经站稳了脚根儿,王妃仿佛还挺重用她的,见天儿地把她带在身边。”
她缓缓地说着,苍灰的发鬓为她的声音添上了一抹长远的色彩,似是饱经光阴风霜的画卷。
“是么?”充嫔仿佛有了些兴趣,微微转眸,面上浮起一个极浅的笑,“她倒是好福分,离了我没多久,这就跟了一名贵主儿。”
那老宫人皮笑肉不笑冲她一福身:“多谢娘娘体恤,那奴婢可就去了。娘娘就等着听好动静罢。”
荀贵妃执盏的手顿了顿,语声变得轻巧起来:“对,那一段儿前后都挺风趣,你且一并说来。”
胡嬷嬷勾起的唇角向下一撇,显出些许轻屑之色,因她低着头,荀贵妃并没瞧见她这大逆不道的神情。
水音阁里正唱着戏呢,荀贵妃如果说都不说一声就提早分开,总不大好。
胡嬷嬷等人忙围跟着她回到了正殿。
果如荀贵妃所言,将近宫门时,那雨便下了起来。
“快去,快去,主子叫你呢。”春月巴不得胡嬷嬷快走,在旁悄悄推了推她。
固然在笑,语气倒是冷酷的,显是无甚兴趣。
荀贵妃就像是没闻声,兀自盯着院门发楞,直到胡嬷嬷再劝了一次,她方才醒过神来,无精打采地挥了挥手:“罢了,归去罢。”
“奴婢现在与外头也不大通动静,好轻易探听到这事儿,就巴巴地跑来奉告了您,就猜着您听了会欢畅。”
“成,嬷嬷便拣记得的说,本宫听着呢。”荀贵妃捧着茶盏,却没去喝,看向她的视野中,稠浊着渴盼、惊骇、欣喜,以及一丝深切的悲惨。
“可不是么?”老宫人捂住豁了牙的嘴,面皮上的每一根褶子都在活泼地扭曲着:
老宫人盯视了她半晌,又渐渐隧道:“奴婢这儿的差事很快就能办完,倒是娘娘那边,很该再给贵妃添些绕头。比如,让贵妃找个好机会,别白白花了心机,却甚么都拿不着,反误了娘娘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