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酷好藏书,便有人背后里给黄朴起了个“字纸老饕”的外号,此际却被他拿来自我解嘲了。
“天赋下之忧而忧”之语,正出自徐玠的《揽胜楼记》,李曜爱之甚切,经常拿出来讲。
黄朴接书在手,将衣袖细细拭去封皮上的雨滴,随便隧道:
纸上笔墨,比方千军万马,只消应用恰当,覆一人、灭一族都是小事,便是城倾国倾,亦未为不成。
他终是晓得,何故肃论学派的魁首人物王炎章都倒了台,可肃论学派却衰而不断,且还大有死灰复燃之势。
言至此,半是打趣地将手一伸,道:“我虽不大看新书,只这书在面前,不拿来瞧上一眼,老是难耐,还要请逊之借我一观,再请您莫要怪我这做先生的‘字纸老饕’才好。”
他暗自哂笑了一声,抬手渐渐地翻开册页,便立在那雨中读了起来,李曜站在他身边,讲解隧道:
此言一出,黄朴那颇富韵律的安闲行动,便有了一个极短的停顿。
但是,事情的走向却完整不在黄朴的预期以内。
在他的瞻望中,王炎章一倒,肃论学派就算不散,也必将会沉寂很长一段时候。
当然,在朝堂之上,反对王炎章的声音是占了上风的。
黄朴拍了拍腰畔折柳,温笑道:“罢了,既是这柳条无人可赠,我便也只能就此归去了。路长无事,你我又是同路,不如同行,逊之看可好?”
黄朴笑着点头:“逊之能如许想,我自欢乐。”
“这是天然。徐五郎自讽‘清风不识字,无事乱翻书’,他那清风客的名号亦由此而来。现在又见《清风半月》,这还真真是‘无处不清风’啊。”
却也仅限于朝堂。
李曜一面将手拢在袖中避寒,一面便当真地将太学里的景象说了,末端,俄然像是想起甚么,献宝似地自袖中取出一本薄册来,笑道:
此念平生,黄朴只觉后背微寒。
而这,恰是其险恶之处。
而有了这段时候,则内阁乱局便能厘清,黄朴手中棋子亦将一一就位,其所谋之位亦将如愿达成。
士林当中,特别是在年青热血的士子中,却有多量为王炎章以及“肃论学派”说话的人。
走不出多远,黄朴便抢先问道:“说来,我已经好久未曾去太学了,不知你们迩来如何?学问上头可有甚么难处?”
“好,很好。”黄朴面露赞成,看向他的视野亦格外暖和:“你能想到这一层,可见悟性甚佳,当初在学里时,你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