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入后衙,周新昂首望一眼初夏的夜空,上弦月如有若无地浮在南边的院墙上,草丛中、墙根下的各种小虫无忧无虑的鸣叫着,正屋里亮着灯,一家人都在等他返来。
“再说,此次多亏了太孙点名要你,你才气摆脱锦衣卫的威胁,做人要戴德,你要好生奉养太孙。”徐提学说着笑道:“说不定,将来我还要靠你照顾呢。”
饭桌上,周新望着老妻后代,心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提及,只能闷在内心。周夫人见丈夫苦衷重重,饭后后代回屋,她为周新沏上一杯参茶,轻声道:“老爷,看你神采恍忽,莫非此次进京,有甚么不当?”
“……”王贤完整无语,节操,二老的节操去哪了?
“不对,必定有事。”知夫莫若妻,周夫人点头道:“明天周泰来跟我拜别,说要去南面几年,他是你最得力的部下,现在恰是用人之际,你却斥逐他,这清楚是……”周夫人的脸上,闪现出浓厚的担忧道:“在做最坏的筹算……”
王贤老脸通红道:“娘,我们是明净的……”
“不是谈笑,”徐提学正色道:“太孙也是储君,这是你的机遇,要好生珍惜。”
“按说是没有,”周新幽幽一叹道:“但是谁晓得此次都城之行,会有甚么变数?”
周夫人闻言面色惨白道:“浙江这么多官,谁都晓得锦衣卫惹不起,为甚么就你非要惹他们?”
“就怕到时环境有变……”周新蹙眉道:“这些财帛本就是百姓的,官府已经留了底,又有布政司和按察司的签押,足以证明锦衣卫的罪过了。为免夜长梦多,还是早点还给百姓吧。”
皇上天然非常大怒,继而对浙省官员产生了极度思疑,这才有了锦衣卫浙江千户所的设立。他们还传闻,锦衣卫正在奥妙调查周臬台与建文余党的干系,如果在这上面被他们咬一口,周臬台真要凶多吉少。对于周新冒着极大的伤害为民请命,他们都是极佩服的。二位副使固然没有周新的勇气,但也是贤人门徒,晓得‘孔曰成仁、孟曰取义’的教诲,齐齐朝周新施礼道:“大人放心上路,杭州的事情交给我们了。”
这么仓促就结婚,王贤总觉着对不起林清儿,倒是林姐姐很看得开,天下养媳都是如许,六礼齐备反而让人笑话。何况她心机上早就把本身当作王家的媳妇,典礼不典礼的,真没那么首要……
“嗯,宴客吃酒是必须的。”王兴业点头道:“我还觉得你连这也要省了呢。”
圣命大如天,要周新当即进京,他就半晌也不能担搁。
晚餐是周夫人亲身下厨,她是广州城一名举人的女儿,从小墨香感染、知书达理,与周新结发二十多年,相濡以沫、从未红过脸。周新为官公事繁忙,一应家务很少过问,全凭夫人筹划。
“如果我回不来,周勇他们会护送你们南下,周泰是去打前站了……”周新低声道:“我食君之禄,为朝廷尽忠是本分,但你们没有这个任务,陪我一起遭殃。”
“你如有事,我岂能独活?”周夫人流着泪点头道。
“不知大报酬何如此焦急?”一名副使问道:“不如等此案盖棺定论,再行退还,岂不当帖?”
“几十万百姓身处水深炽热,总得有个官为他们说话,为他们做主!”周新握住老婆的手,低声道:“别人都聪明,就我一个不知死活的笨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