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四岁的小儿正立在宴席中心，背着双手诵书。
赵破奴身子一震，心内突然间翻江倒海，他一面细细打量着女孩，一面问：“你娘姓甚么？你爹爹姓甚么？你叫甚么名字？你娘为何命你带我们出戈壁？”
都丽堂皇的屋宇，青铜熏炉中的渺渺青烟让高坐在上位的人脸孔恍惚。
一双翠绿的鞋子，鞋面上各缀着一颗龙眼大的珍珠。一只鞋她倒是规端方矩地穿戴，一只鞋倒是半趿着，露着一截乌黑的纤足，跟着她一荡一荡，在绿罗裙间若隐若现。
刺目阳光下点点反射的白光，那是植物的残骸，或者人的骸骨。
小儿的贴身侍从于安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内心万分懊悔。他才刚做贴身主子，才刚学会奉承，才刚贪污了一点钱，才刚摸了一把侍女姐姐的手，莫非天妒英才，不给他机遇做天下第一奸滑主子，这就要了他的命？
赵破奴问：“你娘是谁？就你一小我吗？”
女子重新到脚变成了落水的黑乌鸦，一旁的侍女吓得当即黑压压地跪了一地。
女子看到他的模样，笑着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下，“是沐浴，还是领罚，本身选。”
女子看到他的模样，蓦地大笑起来，对身后的侍女叮咛，“你们还跪着做甚么？还不去筹办沐浴器具？要最大的浴桶。”
内里脚步仓促，一个女子和顺的声声响起：“陵儿。”
女子走到小儿身前，揪着小儿的衣服领子把他拽出了帘子，用力给了小儿一个拥抱，又在小儿脸上揉了几把。
少年似没有听到云歌的题目，沉默地接过水囊，沉默地喝着水。
如有若无的铃铛声。
世人未等她语落，已经齐声喝彩，一扫先前的沉郁，笑闹道：“赵爷，就晓得您是我们的救星。”
小儿刚想说“领罚”，看到女子眼睛瞟着于安，当即耷拉下了脑袋。
“另有……”小女孩又从衣领内取出一个小竹哨呜呜吹了两声，\抬头望着天上两只随哨声落下的雕说：“另有小谦恭小淘，这是爹爹给我找的朋友。”
小小的人儿本来服饰精美，此时却也是浑身墨水。他瘪着嘴，看着母亲，一脸敢怒不敢言的神采，母亲必定是用心的。
云歌侧坐在骆驼上，说话时，两只脚一荡一荡。
世人都只当少年是赵破奴的亲戚，赵破奴借勘查西域的机遇带他出来源练一番，只要赵破奴晓得少年的号令意味着甚么。
两只白雕还不大，但展翅间已露天空霸主的严肃。
连缀起伏的沙丘上，一行数十人正在灭亡边沿挣扎。
“……众圣辅德，贤达佐职，教养大行，天下和好，万民皆安仁乐谊，各得其宜，行动应礼，安闲中道。故孔子曰‘如有王者，必世而后仁’，此之谓也。尧在位七十载，乃逊于位以禅虞舜。尧崩，天下不归尧子丹朱而归舜。舜知不成辟，乃即天子之位，以禹为相，因尧之帮手，继其统业，是以垂拱有为而天下治。孔子曰‘《韶》尽美矣，又尽善矣’，此之谓也。至于殷纣，逆天暴物，殛毙贤知，残贼百姓……”
风和日丽的夏季，蝉声阵阵。
少年看到赵破奴侧耳聆听的模样，也凝神去听。
一桶混了墨汁的黑水全数倒在女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