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绝响听出是馨律的声音。忙起家拍拍膝头灰尘。出去托着肘臂把她扶了进來。口中道：“姐。你有甚么事。奉告我一声。我來奉告大哥就行了。你这身子正虚。受了风可如何成。”常思豪见馨律手掩胸口。精力委靡。本來神采就很白晰。再加上沒有赤色。更加有一种纸面熟霜的冷感。忙道：“师太还当好生静养。万勿轻动为好。”
此时不远处有人吵骂。两人同时移目瞧去。原來是戚继光在营边喝斥一个掌旗。正骂道：“蠢才。歪你不会钉上。多钉几个钉子。我就不信它还歪。”那掌旗不住点头哈腰。扛着一杆大旗跑了。戚继光瞧着他背影。脸上大有怒其不争之态。哼了一声。抖着甲叶子哗啦啦走了过來。
汪剑华养尊处优。久不知战阵为何物。哪受得了他的虎狼之威。加上身上披甲太沉。倒下便站不起來。颤手指道：“好你个戚顶灯。你好大胆量。仗着军功为所欲为。竟敢殴打本官。我们到我娘舅……到提督大人那儿评理去。”
此人八字眉、酸枣眼。左边稀右边浓的胡子。恰是给事中吴时來。戚继光就是被他使了坏才调在京中。如何不认得。心想这狗头现在进了工部。放着河不管理、水患不平。闲着沒事反來搞我。现在誓师出征。又來大吹酸风。真恨不得上去把他掐死。但是晓得他是徐阶党徒。不得不强忍了火气。拱手道：“戚某一心为国。岂贪功爵。大人谈笑了。”
这期间掌旗已然抱着钉好的大旗返回。在两名流卒帮部下。将旗杆用绳拉起。插在石槽中夹好。又有四名军卒抬过厚重的青石香案。摆在旗下。安插好香炉退在一旁。统统齐备。瞧得日晷上针影指向巳时。戚继光向常思豪、俞大猷等人点头表示。几人穿过士卒。一齐來到香案之前。折膝跪倒。
刘金吾笑道：“跟着别的军队出征要谨慎。跟戚大人的军队出征。那便决然不必。”秦绝响奇道：“那为甚么。”刘金吾笑道：“你大抵有所不知。戚家军有端方：主将战死。统统偏将斩首；偏将战死。部下统统千总斩首；千总战死。部下统统百总斩首；百总战死。部下统统旗总斩首；旗总战死。部下小旗斩首。小旗战死。而部下兵士沒有斩获。十名流兵全数斩首。以是这些兵庇护下级向來是拼了命的。侯爷在他们中间。便如一群虎围着。走到哪都是稳如泰山。”
想起秦自吟。常思豪神采少黯。答道：“沒有。不过师太不必担忧。对方虽别有用心。却无侵犯之意。”馨律沉吟半晌。道：“明天便是破五。这年也过完了。雪山师叔祖去了这么久。一向无半分动静回來。她白叟家年纪大了。只怕出个甚么不测。贫尼筹办这就告别。去寻一寻她。”
秦绝响一听这般端方。不由啧舌。说话间营门处不竭有车马到來。下來很多文官。都是奉旨送行。戚继光忙又派人接引。马场上都是夯实的地盘。风一吹有灰尘飞起。众文官髯毛怕被吹乱。各以袍袖掩面。缓缓而行。一人揣着袖筒踱到戚继光身边时停下脚步。拉着长音道：“戚大人此去南边。可算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豪杰又有效武之地。能够去‘觅个封侯’了呀。”
秦绝响在旁不住帮衬。馨律捱不过。也只好承诺下來。两日之期眨眼就过。到了初七这天。常思豪早夙起來披挂整齐。带了李双吉为贴身铁卫。齐中华、倪红垒、郭强、武志铭为侍从。一行六骑由戚继光派來的士卒接着。來到神机营大营以内。只见马场上戚继光那三千浙兵已然排成方阵。左一方长牌手扶提重盾。右一方负藤牌斜挎腰刀。左火线竖长枪红缨似血。右火线支狼筅令人胆摇。更有传令官、军医官摆列排头。轻马队牵骏马环围摆布。弓弩手、火铳手精力抖擞。铁兵车带尖刺耀人双眸。统统兵士固然身量不高。却都站得笔杆条直。响绷绷的腱子肉将衣甲撑得紧趁矗立。浑身高低一股雄阳气势。教人一望之下。便觉精力。神机营三大翼长都各统兵将布阵抱臂相观。俞大猷带着二十名亲兵也已到了。按剑站在一边。目光扫洒。不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