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和身边宫女简朴扳谈几句,宫女低头退下,过未几时,端來一盘豆腐、一壶绿茶放在丹巴桑顿桌上,将原來的酒撤了下來,隆庆一笑道:“上师虽不由肉食,但按中原端方,我等老是失礼在先,补这一盘白玉豆腐,算是给上师赔个罪吧,”
陈以勤见隆庆眼含笑意,早明其心,当下忽作讶然道:“上师是佛门中人,如何不由肉,”
李春芳笑赞道:“阁老和上师所言,真乃达悟开慧之语,想來当年梁武帝问达摩:‘朕平生造寺度僧,布施设斋,有何功德,’达摩言道:‘实无功德,’其意就在于此,”
隆庆居高临下,眼睛來回扫动,呵呵一笑:“原來如此,看來上师对藏区政务体味颇多,本日有这个机遇相见,可得陪朕好好聊聊,”一招手,内侍将一桌酒菜摆上,丹巴桑顿合十称谢。
隆庆大惊,嗔责道:“朕一时忽视,倒把这事忘了,冯公公,你如何也不提前提醒,这难道是大大失礼,”冯保忙躬身赔罪:“是,这都是主子粗心,该死该死,”
他声音明朗,侃侃而谈,一番话说得合情入理,堂堂亮亮,招來很多附和的目光。
丹巴桑顿道:“小僧自幼练就拙火定工夫,不惧寒暑,”隆庆饶有兴味地问:“哦,不知上师能捱住如何冷法,”丹巴桑顿非常得意隧道:“平常僧侣习练拙火,不过本身生热,略过凡人,小僧练此工夫,却曾在深冬入后藏苦寒之地,寻冰封之河砸出孔洞,钻入此中,于激流间打坐,七日七夜出定之时,周遭十丈以内皆雪化冰融,”此言出口,引來众官一片讶异之声,有体味藏传佛教的都晓得,当年密勒日巴大师住在雪山之上修行拙火,也不过让房屋四周一圈地上的冰雪熔化罢了,冰河之寒凉,又岂是空中薄雪所能对比,是以瞧着丹巴桑顿都暴露难以置信神采,均觉此事神乎其神。
丹巴桑顿笑道:“大明四大阁老皆是治世能臣,贤名广布天下,那个不知,那个不晓,徐阶徐阁老年纪最长,才德最高,小僧当然不会认错,”
隆庆带头举杯,邀他和百官饮过一回,笑指道:“上师,你左手边那一坛,名为东坡肘子,乃是北宋期间大文士苏东坡研创,风味极佳,东坡居士深通佛法,与很多高僧都是朋友,他创的这道名菜,上师不成不尝,”
他目光在群臣脸上缓缓扫过,众官都低下头去,暗自惴惴,恐怕点到本身头上答复问題,丹巴桑顿多少听出一点端倪,脸上倒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采,皇上说话他也不断手,一勺勺地剜着豆腐,吃得极是安适。
隆庆道:“这豪杰名为常思豪,他帮手军队助守大同,杀了鞑子一个落花流水,歼敌数万,事迹已经传遍天下,想必众卿也都已耳熟能详,他來京以后,又刺破几名宵小奸谋,救了朕的驾,朕与他一见仍旧,聊得甚是投机,已经将他认做了御弟,常兄弟,你且站起家來,让大师瞧瞧,”
丹巴桑顿点头称是,夹了一大块搁在嘴里,感受入口滑顺,味道香浓,实是妙不成言,连连点头称好。
众官见他声色宏严,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悚然噤声,
他说着说着,瞄见徐阶看似不经意地缓缓摇着头,忽有所悟,忙就此打住。
徐阶淡然笑道:“皇上有所不知,佛门中本无禁肉之说,只是梁武帝萧衍一心向佛,才命令僧侣必须断肉食蔬,自此传遍海内,成为中土佛教特有的端方,实在释祖当年行乞于市,讨得甚么便吃甚么,此中便不免有肉,既为施主的扶养,内有无量功德,又岂能丢之弃之,只要眼不见杀、耳不闻杀、非己所杀,即为三净肉,食之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