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听得发笑:“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全看人如何去用。怎能因噎废食呢。你这小子。定是太懒。才甚么都不肯学。”
程连安跪在那边。和冯保一样。将菜霸小东子的事原本来本讲说了一遍。最后道:“主子的爹脾气侠烈。刚毅勇敢。原是让贩子愚人最佩服的一类男人。他常常做出些事情。自发得行侠仗义。实际却害人不浅。就拿主子的寄父來说。年青时他二人豪情甚好。兄弟相称。本來当时我寄父每日出摊发卖豆腐。固然要与菜霸进贡。糊口毕竟过得安然。但是我爹与那菜霸相争。将他打倒。看起來是替寄父平了一时胸中恶气。后來却又如何。他走以后。菜霸复來。砸了我寄父家的豆腐坊。将他连叔公爷暴打一顿。害得白叟伤病夹气身亡。我寄父无家可归。只得净身入宫做了寺人。后來他们弟兄再度相逢。寄父绝口不提当年的后事。怕惹我爹悲伤。反而我爹偶尔想起。说到那一架打得如何痛快。他还盛赞我爹侠气。”
“甚么。”
常思豪火撞顶梁。嘶吼道:“你说甚么。”
“是。”
隆庆、长孙笑迟和刘金吾也都张口结舌。不敢信赖这孩子小小年纪。竟然对本身下得去如此狠手。
常思豪闻之更奇。问道:“你净身进宫。和程大人有甚么干系。”
长孙笑迟吸了口寒气。眸里失神。不知想起了甚么。隔了好一阵子。这才缓缓道:“好一个孝义分身。”
程连安听他欢畅。也陪笑低头:“主子自小便被娘逼着读书背书。向來求不出甚解。也知本身无辅政治国之能。主子感觉。这世上有些人。天生便是來做大事的。另有些人。天生便是來做小事的。我爹无才德而当大事。乃至兵败垂成。害人害己。主子有自知之明。断不能走他的老路。只求能在皇上身边服侍。做一片伴日的红云。也就心对劲足了。”
程连安瞧瞧皇上。见隆庆挥了挥手。便见礼退出。
隆庆伸掌向常思豪略按。目光转回。沉了声音道:“你说。”
程连安低头:“皇上说得是。寄父常说皇上以仁德修政。谦逊俭省。是天下少有的好天子。目睹国库空虚。小民费事。也曾想过召治世能臣鼎新变法。振堕起衰。但是想到变法事大。连涉极广。并且成败未知。不肯以民生做赌。故未成议。这是皇上体恤着天下百姓。有一颗慈爱之心。能在您如许一名明君身边服侍。是他宿世修來的福分。主子听了也感觉。皇上您心眼儿真是好得很。”
隆庆笑道:“哈哈哈。原來你这不读书是假的。前人典范。也看了很多。却來说反话与朕打趣。”
隆庆道:“我如何夸你了。”程连安笑道:“皇上刚才夸主子懒。”隆庆不悦:“懒是夸人么。”程连安双膝扎地向上参拜:“回皇上。孔子述而不作。是懒。只因天放学问。前人都已说尽了。孔贤人也只要阐释一二罢了。连孔子都如此。主子不敢与贤人较智。老子曰:贤人不可而知。不见而名。不为而成。又曰: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不可、不见、不为、不争。都是懒。皇上刚才说主子懒。那难道在夸主子是小贤人吗。主子自不敢当。”
程连安刚起家。闻言又把头低了一低。道:“本來寄父要主子多读些书。将來考取功名。能够在朝为官。但是主子情來想去。爹爹当年读书刻苦。学业有成。但是脑筋还是阿谁脑筋。脾气还是阿谁脾气。这一辈子错得不能再错。连性命都搭了出来。可见读书固然有效。决定运气的倒是脾气。性子不对。就像骑马走错方向。马越快。离目标越远。书读得越多。能办出的错事也就越大。以是主子对寄父说。不肯读书。寄父又说。那么你便习武。将來考武举。做武将。也算子承父业。主子感觉。假定主子有工夫在身。看到不平之事。不免像父亲普通自恃有能。妄动兵器。惹出祸事。如果甚么也不会。碰到像菜霸欺人那类事。躲得远些也就好了。如许人我不伤。起码落个安然是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