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舒舒畅服泡了个澡,二婢奉侍他睡下,退身下楼。常思豪躺在床榻之上,意倦身疲,沉甜睡去,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悄悄的脚步声音,睁眼一看,榻边一人,弯眉秀目,眼角一颗醉人的泪痣,恰是大蜜斯秦自吟。
苍水澜的目光深深望进廖孤石的眸子里,心中已知这是不改的究竟,缓道:“兄弟事母至孝,百剑盟中,向来尽人皆知,此中定有非常之事,不知是何启事,乃至兄弟犯此大逆?”
阿香一笑:“那我们喊您仆人?”常思豪点头:“仆人婢子的,又是这套。你们还是管我叫小豪得了。”阿香道:“那如何好?嗯,孙姑爷若不喜好我们那样叫你,那在阁中婢子就叫您豪哥好了,在外人面前,可还得叫孙姑爷,免得让别人说我们没有尊卑之分,不懂规矩。”
苍水澜深吸了一口气。
廖孤石面上阴晴不定,过了好半天,才说道:“此事廖某不想多说,人是我杀的,谁爱如何想便如何想好了!”
那醉人的音乐,却仍似在耳中反响不断。
廖孤石与荆零雨二人,一个举头在前,一个低头跟后,伴着这凄美哀伤的曲调,缓缓而行,垂垂消逝在已经稍觉清冷的夜街绝顶。
阿香扯她衣衿:“我们做下人的乱问甚么。”常思豪道:“没事,你们两个和我年纪相仿,我们就如兄妹普通,不必多礼,你们也别老是下人婢子的,轻贱了本身。”阿香笑道:“是。”常思豪神采黯然,持续道:“只是我的表情么,唉,左一桩右一桩,乱得很,不说也罢。”阿遥幽幽地垂了头去:“好,不说也好,表情不好,便也不消去想了,世上的事,想得太多也没有效。”阿香道:“孙姑爷心中都是大事,我们小女子懂些甚么?也敢胡胡说?阿遥,你去放水,我们服侍孙姑爷沐浴。”
廖孤石一言不发,重新到脚,脱得洁净,只剩洁白的布袜。他将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摆在一边,从荷包中取出一块银子放在桌上,说道:“鄙人的血衣,是不能穿的了,承蒙常少剑看得起,赠我衣衫,予我酒食,酒食入腹,这锭银子能够抵数,衣衫么,也不便再穿。廖某还欠中间一份情面一条命,他日必当补报,告别!”说完将莺怨毒盘在腰上,荷包挂于剑柄,大踏步往门边便走。这一下来得高耸,常思豪三人都不知该说甚么好,忽见廖孤石在门边愣住,自语道:“对了,还忘了样东西。”说着将手中所缠绷带一扯,伤口之上本来上了金创药,血已凝固,经他一扯,复又开裂,鲜血滴滴哒哒淌了下来,他却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反手一扯,背上绷带亦被撕下,鲜血顺背经臀,一下贱到大腿根,令人怵目惊人。
常思豪一听她这话,忽地坐直了身子,吓了二婢一跳。
常思豪听阿遥柔声细语,也不好再推,说道:“好,就听你的。”阿香抿嘴儿笑道:“嘻,婢子说话没分量,阿遥一说,您便听了。”阿遥面上一红:“哪有!阿香,你怎可和孙姑爷胡说这些?”常思豪头疼道:“唉,这孙姑爷的称呼,我实在听不惯,别人也便算了,你们两个每天这么叫我,我可受不了。”
常思豪心中不悦,深思此人也真冷硬之极,仿佛老子能听你说话,还要蒙你瞧得起才行。苍水澜道:“廖兄弟既然当我们是朋友,那苍某自是万分幸运,但是公子交友极慎,苍某也非不择之人,叨教公子弑母之事,盟中传得风风雨雨,不知是真是假?”他说这番话时语态凝沉,已是诘责的声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