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方神采微变,高阁老被迫下野原非光彩,现在他无端扯起的旧事,自是想抖一抖徐家的威风,低垂却哈哈大笑道:“高某自來爱好技击,思慕剑侠,少小时便离家在江湖上闯荡,只怕现在回到客籍,连爹爹都认不得了,至于长辈宗谱,更是半眼都沒瞧过,如果真如你所说,我但是欢畅得很哪,只不过剃头的挑子一头热怕也不成,我倒是情愿认高阁老做大哥,人家却一定肯认我做兄弟哩,哈哈哈哈,”
满桌上八对眼睛相互瞧來望去,谁也不说话,一时候只听获得茶水流注之声。
报功之事常思豪并不知情,对严总兵原有两分抱怨,现在听着李逸臣的话,内心却起了一种逆反,忖道:“凭功受赏,理所该当,若非我们通力破敌,俺答早杀进京师來了,那里有你在这卖闲说嘴的份儿,”气性这一上來,内心反倒安静了,嘿嘿一笑道:“我们互助守城本非为功名而去,单只保住故里,便已心对劲足,又岂在乎甚么朝廷封赏,严总兵上了几岁年纪,有些胡涂,实在大同一战,都是督军寺人胡公公的功绩,我们出了一点小力,算得了甚么,”
常思豪听他把本身想说的话都一股脑倒了出來,心中大呼痛快,又想:“这朱先生血性热肠,非常值交,我在口福居上听他发言时便大觉投缘,真不知这么好小我为何要投在徐家门下,真是可惜,”
常思豪初听他讲胡公公“才调再高,终是有限”,还觉得他意义是想说若沒有军民同心也难得胜,岂料前面的话将得胜启事都扣在了“祖制定的好”上,不由得肝火雄燃,直想一脚踹将畴昔,将他踢个马仰人翻。
李逸臣道:“率骑冲营,大破俺答,确切功绩不小,可这严大人也是教鞑子吓坏了脑袋,把一个不在编的百姓报成奇功,本技艺下副将、偏将们却或是报了首功,或是报了次功,向來守边劳苦,武功赏格就重,何况这回又是击退俺答,杀敌数万,大长了我明军的威风,只怕皇上闻之大喜,把城头的大炮都要封个大将军铛铛,但是他这等报告递过來,却教兵部如何措置,即使事情真如报告中所写,一众军民将领也都佩服,可这一报上去,莫非还想要皇上直接把个平头百姓、又是十几岁的孩子,提成驻边大将不成么,不报上去吧,大师军功又白立了,”
低垂两掌按桌,缓缓撑起家來还了一礼:“哈哈,曾掌爷好,这大寒天的,掌爷不在厂里围炉听曲儿,如何跑到这儿來了,莫非也是來看那天下第一美人的吗,”邵方和常思豪也都接踵跟着推凳离座。
直到待女婢退下,桌上还是静悄悄的,曾仕权嗤儿地一笑,点点头,鼻中嗯、嗯悄悄哼了两声,身子向后仰去,稳铛铛靠在椅背上,饶有兴味地环顾了一圈,口中碎碎念叨:“嘿嘿,咱家于厂中办事多年,朝野表里、江湖高低,识人也算颇广,一桌上坐满八人,竟然有一半让我道不着名姓,此般风景,提及來真不常见哩,”一边说,一边十指交叉在颌前抵弄,搓摩着上面几枚或镶红或嵌绿的戒指。
低垂坐在他身边,对此异动岂能感受不到,疾伸右脚搭在了常思豪靴面上,虚踩了一踩。
土木之耻,说的是明正统十四年,瓦剌首级也先率部攻大同,明英宗受寺人王振鼓励,御驾亲征,王振不懂军事,胡乱批示,成果导致五十万雄师溃败亏输,文臣武将百人死难,偌大英宗天子竟然在土木堡被俘敌手,创下大明建国以來始无前例的奇耻大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