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黑的骏马在夏季的暗夜扬蹄远去,伊龄贺挡在霍青棠身前,北风一阵连起轻飘飘的湿意,又落雪了。
入了夜,石榴还是出去给霍青棠烘烤衣物与被子,青棠从屏风后转出来,说一声:“我要出门,你去歇着吧。”石榴抬开端,瞧见青棠穿戴束身的衣裳,她心下一惊,竟问了一句:“女人要去那里,奴婢也......奴婢也去。”
二夫人舒氏是顾家二老爷顾良功的正房老婆,亦是我们这位方才闯了祸的顾二少爷顾珩的生母,因顾二老爷长年耽于女色,尤爱寻花问柳,二夫人避无可避,最后住进了顾家的家庙里。听闻母亲返来,顾珩还是作势动了动,想要起来驱逐,却又半天都没能从椅子上站起来。
顾老爷子向外头招招手,“拿个垫子出去,别冻坏一双腿,为着一点不值钱的东西,不值当。”这话甚么意义,是小我都听得明白,顾老爷子说,一点东西丢了就丢了,顾家不缺这点钱,让人跪了这么久也该算了,跪坏了人更是无谓。
外头两小我从速出去扶早已跪得软绵绵的顾珩,又有人去捧了热茶来,另有丫头拿来毛毯盖在顾珩的膝盖上。顾珩本就生的孱羸白净,被丫头们这么一围,顾惟玉看他一眼,生出这里坐着的是个娇蜜斯的错觉来。很多丫头们进收支出,清冷刚硬的堂屋刹时热烈起来,外头有人传话:“二夫人返来了,二夫人返来啦!”
舒氏道:“二婶没用,留下一个孝子尽给你肇事,二婶代他跟你赔罪了。”
顾珩茫然,“阿妍是谁?”
“夏季河里都结了冰,哪来的大风大浪,顾珩,我虽是妇道人家,你莫要当我是傻子。你说,你是不是偷了人家的商货转手卖了?”叶氏愈发冲动,连着又捶了顾珩几下。顾珩本就清癯,被叶氏捶这么几下子,竟面色发白,似要厥畴昔。
顾珩花十万两在工部设在漕河上的收税站捐了个小官,也不知他吃了甚么豹子胆,竟然擅自扣下了几艘过往的商船,人家手里拿着通行答应证,船扣下几天,待人家拿着答应证过来要求放行的时候,船里的东西却丢了一半。过往的三艘船里装的是丝织品和初级瓷器,另有一艘里头装的是舶来品,胡椒和苏方。
夏季的夜,地上结着寒霜,顾珩挪了挪膝盖,叶氏扑在他身上捶打他,“说呀,说呀你,你把人家船上的东西弄哪儿去了?”顾珩清秀的眉眼拧在一处,许是跪累了,说话的声音也不如先前大,几句话说得有气有力的:“说了多少次,河上风大浪大,翻船了。”
宝卷朝里头看一眼,舒氏悄悄拍了拍顾珩的背,很快放开他,走到顾惟玉面前,哈腰就是一拜。顾惟玉从速伸手去扶,“二婶不成,惟玉不敢当。”
洛阳顾宅里灯火透明,顾家的老太爷坐在上位,下头跪着的是二房的独子,也是二房的命根子,顾珩。顾珩年青,边幅又生得好,现在他穿锦衣跪在地上,堂中灯火一照,竟让人无端生出一些顾恤之情来。顾老太爷坐在上头,眼睛半眯着,外头传来声响,“老太爷,我们娘俩活不了了,他这是要让我们娘俩都去死啊,老太爷!”
上头来问,顾珩曰:“这几日风大浪大,河里涨了潮,打翻进了河里也未可知。”
“我爹......”
这是一番哄人的大话,上头晓得顾家与陈总兵的干系,天然想息事宁人。收税站约了船长出来谈,船长说做不了主,须得店主发话才作数。等见了店主才晓得,这船里的东西是当朝户部侍郎史家二公子的商货。这下更不得了,收税站立马将题目抛还给了顾家,让顾家去与史二公子直接打交道,免得两边都是惹不起的大佛,偏帮了谁都是大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