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杨博出列,致辞称贺:
最欢畅的,莫过于辅弼高拱了。病重的皇上闻辽东大捷喜信,俄然有了精气神儿,病情大为好转,当天就下了病榻,到东暖阁省阅文牍。兵部建言,祖制,斩敌一百一十当宣捷称贺,今五倍于此数,宜具仪宣捷。高拱开初担忧皇上的龙体,票拟择时停止。皇上御览,改票命钦天监挑选谷旦,及时停止。又连降手诏,唆使加恩阁臣。看到皇上病愈,高拱比听到辽东大捷的喜信还要欢畅。明天,他身穿文官一品吉服,酷寒气候却未戴暖耳,精力抖擞,满脸豪气,行动虎虎生威。
辽东乃至甘肃,九边皆与虏邻,我太祖摈除于前,我成祖犁庭于后,虽天威震迭,如霆如雷,然二百年间,竟不免侵轶之扰,乃至攻陷边城,踩踏畿甸,枢筦之司,时无停牍,封疆之吏,日事奔驰。固未有若今隆庆五年之全盛者!在西虏则纳款称臣,绝无烟尘之警,赋税节流者不赀,生灵保全者无算,干羽之舞真再见于虞廷;在东则斩虏首六百,几于巢穴之空,馘其名王二人,夺其甲马千数,挞伐之威,殊有光于周雅!仰惟皇上圣德,神功出自天授,上增二祖之光,下垂万世之宪!臣等浅昧,何所吹嘘!惟向我皇上贺,恭祝我皇上万寿无疆,我大明民富国强!
本日虽是皇上御门,却非同昔日的御门听政,皇上和百官都着吉服,在这不年不节的日子,必是有大喜庆。去岁,也是这个时候,午门行献俘礼;本年年底,皇上在皇极门御门,则是行辽东宣捷大礼。
皇极门是紫禁城内最大的宫门,也是外朝宫殿的正门。建成于永乐年间,时称奉天门,嘉靖四十一年改称皇极门,门前有广场,广场两侧是摆列整齐的廊庑,习称东、西朝房,并有会极门和归极门东西对峙。内金水河自西向东蜿蜒流过,河上横架五座石桥,习称内金水桥。
皇上欠身看着高拱,道:“高先生宜承朕眷,叙功加恩。”
隆庆五年腊月二十五日,是钦天监选定的谷旦。这天凌晨,尚在五更前,昏黄中,午门城楼上响起一通鼓声,文武百官自午门东西掖门列队而入,进两侧的朝房静候。锦衣校尉、旗手手执仪仗、旗号,在内金水桥南侧的御道两旁摆列站定;一群执事寺人则从宫内走出,在丹墀下摆列肃立。斯须,头戴红缨铁盔帽、身穿铁甲,手持弓矢刀剑的锦衣将军走上丹墀,侍朝扈驾。一应仪仗列毕,午门上响起钟声,文武百官各于摆布掖门外序立,皇极门和摆布掖门缓缓开启,百官顺次过内金水桥,至皇极门丹墀东西相向而立。一名手持静鞭的寺人从内走出,在丹墀一角站定挥鞭,三声鞭响过后,行列里顿时鸦雀无声,哪怕一声咳嗽,也会被御史纠弹。跟着“驾到”的喊声,皇上的舆辇缓缓抬出,在金台御座前落降。百官躬身垂首,不敢俯视。
杨博出列跪奏:“启禀陛下,辽东巡抚张学颜、总兵李成梁连袂上奏,言‘大学士高拱,奏请练兵马、整东西等诸事,又请皇上颁勑谕,责令臣等将一应战守事件实在清算,定庙谟于密勿当中,收肤功于边疆之上。辽东宣捷,当论首功!’兵部奉御札议处题奏,看得辅臣高拱,禁中颇牧虏情,如在目中。定贡市于西陲,善谋善断,授方略于东服,至再至三,竟成偃武之休,当叙功,以示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