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却有些担忧,道:“高胡子会不会学徐老先生以退为进的把戏,以辞职相威胁,把张老先生架空走?当年齐康论劾徐老先生,他坚辞不出,弟子故旧遂称高胡子是幕后黑手,非罢斥他不敷以和解,一下子把高胡子赶走了。”
骆遵叹了口气:“算了,先别说甚么幕后黑手了,只要求严遣曹、刘,挽留师相就是了。传闻科道里很多人都上了本,部院寺监也有本上,我辈随大流上本算了。”
“够朋友!”冯保讽刺地一笑,“嘿嘿,不愧是存亡之交!”他俄然脸一沉,“张老先生,预备后事的事,你上紧些办,别让人家醒过闷儿来,把咱给闪了!”
冯保预感到会有反击,也有些严峻,生恐弄巧成拙。他一夜没有睡好,次日卯时,就先到司礼监文书房翻检文书,凡劾曹、刘,挽留高拱的,都一一检出。他数了数,六科公本一,独本三十三;都察院十三道公本一;部院公本一;太常寺等衙门公本一,凡公本4、独本三十三。又把内容仓促浏览了一遍,这才紧赶慢赶到了清宁宫,接太子往文华殿去听讲。
“厂公放心,居正内心稀有。”张居正道,见冯保起家告别,又叮嘱道,“居正与厂公交友之事,不成透露于光天化日之下。一旦有人本中论及此,必将告急灭火,万不成令其势伸展!”
“走吧,归去上紧起稿,专攻曹、刘两个小人!”程文起家道。
倒是没有说为别人让位之类的话。张居正暗忖,也就放心了。
听到曹大埜论劾高拱的动静,百官多数既吃惊又猎奇,猜不出他劾高拱些甚么;待看了弹章,个个点头嘲笑。遐想到胡槚和刘奋庸接踵所上条陈疏,又见皇上在曹大埜的弹章上御批“曹大埜妄言,调外任”,都模糊感到,幕后必有操控之手,一时情面骇愕,测度群情,仿佛预感到,一场宦海风波,已然起于青萍之末。
“师相竭忠报国,万世永赖,曹、刘之辈屑小,倾陷辅弼,罪不成胜诛!”宋之韩恨恨然道。
张居正面无神采,道:“厂公,当是三十八本。”
宋之韩鼻腔里收回“哼”声,不满地说:“可他却说,不能一错再错。师相曾慎重叮嘱他,掌司法者要矗立持正,万不成媚权势,还要他像当年的葛守礼葛老学习。是以此次他不上公本,也不上独本,要超然。”
“说到这,我对大司寇有观点。”刑科都给事中宋之韩道,“午间我到尚书直房找他,对他说,当年为助徐阶逐高,不吝上白头疏,这回该上个公本了吧!”
张居正沉吟不语。他晓得,物色人选委实不易,关头是高拱没有把柄可抓,在两京科道中策动这么久,也只要胡槚、刘奋庸、曹大埜三人呼应,再想物色人,已无能够。
“当年师相失徐阶欢,徐阶的弟子故旧群起而攻之;只一个齐康站出来论劾徐阶,不唯遭徐阶的弟子故旧围殴,还被师相呵叱,降调外任了!”程文痛心疾首地说,“师相老是说相天下者无己,不敢有其本身,可不谋其身,被人家谋去,另有谋国的机遇吗?师相却总想息事宁人,我看此次不能听师相的,得干起来!”
冯保从袖中取出一份文牍,递给张居正:“高胡子又上一本乞休。”
“说的好!”程文抚掌道,“师相复出,不计前嫌用他掌刑部,他刘自强这回该表示表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