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李帅言之有理!”张学颜点头道,“目下土蛮以战求封,要尽力对于,对建彝行以夷制夷之策为上!不过,此事非督抚可擅做主张,待我奏明朝廷方可。”
七月尾的辽东,却已寒意渐浓。高尔山下的抚顺城,草黄叶枯,一派萧杀,远了望去,东门楼匾额上成祖天子谕赐“抚绥边陲,顺导夷民”八个鎏金大字,清楚可见。这几天,抚顺城东不远处的一个偌大的土堡,人头攒动,热烈不凡。远近的百姓都晓得,这是马市开市的日子。
“李帅,建彝王杲桀骜不驯,入马市傲慢无礼,马市官抑之,竟又怀忿扰乱,掠我群众。今必大兵征剿,灭此蟊贼!”张学颜恨恨然道,“你这就集结人马,亲率雄师征剿!”
张居正撇了撇嘴,但他不与温纯粹面争辩,而是对着高拱道:“玄翁,目今西虏臣伏,东虏以战索封,何其放肆!如何应对,乃大计谋。但不管如何,辽东劲敌乃东虏,对建彝,仍当皋牢。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不成因偶发小事打乱大布局!”
王杲不起家,把本身盏中的酒倒在碗里,又夺过邻座两个小酋长的酒,也倒在碗里,端起来一饮而尽,抹嘴道:“这么喝着,才他娘的过瘾嘛!”说着,拿起碗在桌子上“嗵嗵”撴了几下,“拿酒来,给老子倒满!”
夏汝翼坐下,瞪眼看着王杲。王杲岔开双腿,两膝微曲而坐,腿还不住地摆布快速闲逛着。夏汝翼蓦地起家,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用力一提,把王杲拖出室外,狠狠地向台阶上用力一丢,大声道:“来人!先验马,别等他喝醉了,分不出吵嘴来!让他看着,一一验明马之肥壮,照实给价!孱羸者不得如以往那样给高价!”
王杲只得亲到海西寨,找王台负荆请罪,请他代为恳请,王台却端起架子,严词回绝。王杲再去叩关,守备传令,还是要他找王台出面说话。
王台明知王杲从不承认他的“东夷长”身份,海西、建州两部还不时火拼,无法朝廷明旨,不得不遵。在兵备道所差二百名官军护送下,王台亲走建州寨宣谕。
张学颜有干才,又被破格拔擢,遂慨然有吞胡之志。他履任不久,高拱即题请整饬边备,皇高低勑各边督抚遵行。练习兵马,务皆精干;哨探虏情,务得真确;调遣应援,务中机宜,必做到有备无患。张学颜遵行惟谨,经画精密,号令明肃,总兵李成梁对他畏敬有加。
王台铩羽而归。张学颜闻报,传檄驻扎辽阳的副总兵赵完,整备辽阳、沈阳等处兵马,征剿王杲。
“鞑虏才是咱的劲敌!”李成梁道,“土蛮东迁,兀良哈三卫本是缓冲地带,却被其兼并。三卫一失,辽东与鞑虏屏藩全无,土蛮是鞑虏的共主,速巴亥是喀尔喀五部的盟主,他们相互勾搭,实为国朝大患!”
温纯拿过奏本一看,只见上写着:“于王杲宜行宣谕,令归还掠去人丁,准其入市通贡,仍厚加抚赏,如执迷不顺,则闭关绝市,集结重兵,相机剿杀。”他把奏本一摔,“哼”地一声,气鼓鼓道:“的确不成话!王杲这厮自嘉靖三十六年偷袭抚顺,杀死守备彭文洙;嘉靖四十一年辽镇副总兵黑春统军剿之,被王杲设伏活捉后磔死。真是骇人听闻!近几年,辽镇批示王国柱、陈其孚等数十人,都前后死于王杲刀下,可谓视杀汉官如艾草芥!现在又来挑衅,辽抚号称得人,辽镇气象为之一新,既如此,对王杲这厮,岂可姑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