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夜，对于贺南盛来讲，度日如年，鬓角本来零散的白发，现在已如霜染。
王守仁既有在江南定夺刑狱的经历，最是晓得刑讯当中的“攻心之术”，对闫举人如是，对赵显忠也如是。
赵显忠这姿势太丢脸，高念恩并不看好，可这毕竟不但是松江知府与沈家之争，后边另有朝中两位阁老。现在刘阁老年老，到底是哪个继任次辅还不明朗，谁晓得这官司会是甚么走向。
钦差才到松江一日夜工夫，那里会调查出如许详细私密的事情？多数还是沈理因之前发觉到贺勉不对，反着查畴昔，查出来贺勉不对之处。
贺南盛忙道：“大人，门生冤枉！贺家与沈家世居松江，联络有亲，不说别人，现任沈家属长沈海便是门生远亲堂姐夫，之前被诬告关押的沈家三子中沈珺就是门生的堂外甥。门生见财起意，一时起了落井下石的心机为真，可要说门生暗害沈家三子，门生可不敢认。”
王守仁看动手上案宗，问道：“首告沈琦之人郑六，与贺家有姻亲，与你可有来往？”
既能做到四品知府，即便资质平平，也不是傻子。赵显忠之前被闫宝文乱来，一是贪婪，二是体贴则乱。现在事情到了最糟糕的境地，他脑筋反而复苏，道：“之前我在大堂说贺二勾搭知府衙门属官暗害沈家诸子，是一时气话，并无实证。不过闫宝文确切对沈家有敌意，这两月也多次向贺家示好，贺家并无回绝，只不知他们公开里勾连几分。”
后半夜，赵显忠连眼也没有合，直熬到了天亮，才从过来狱卒口中闲话得知那进犯钦差行在的悍匪竟然是闫举人主使，并且闫举人也随后被抓获。
“苏松之地”说的就是相邻的姑苏与松江，可见两地之近。
高念恩并不体贴这松江知府与沈家的官司如何打，体贴的是都城对松江事件的态度，另有松江府今后的走向。
如果早晓得沈家三子惨状，早就站在沈家一侧，那里还会踌躇甚么？这一点，凭着钦差如何查，贺南盛都是不怕的。
张永道：“是前任松江知府赵显忠亲信幕僚闫宝文教唆的逃亡之徒，抓了一伙，已经关进知府大牢！”
高念恩对张永口称“叔父”，自称“侄儿”，实际上年事与张永相仿，下来任姑苏织造也有5、六年。
“没想到一个小小知府，竟然有这般筹划，想来倭寇登陆劫夺一事也有隐情。”高念恩唏嘘道。
第二个询问的并不是赵显忠口中“心胸叵测”的闫宝文，而是贺家家主贺二老爷。
只是没有想到，这松江的事件如此庞大，不但单是松江知府为了推辞“倭寇劫夺”之责而闹出的事，更是有人在蓄养逃亡之徒，心胸叵测。
王守仁见惯刑讯，贺南盛这类“理直气壮”，何尝不是“色厉内荏”。
虽不是正式上堂，可面前一个钦差，两个身穿蟒服的内臣，中间站着两队锦衣卫，这架式足以让贺南盛谨慎又谨慎。
贺南盛眼神闪动，已经猜到王守仁即将要说的名字，内心谩骂沈理不刻薄，面上强自平静道：“门生不知。”
之前对闫举人有多正视，现下赵显忠对闫举人就有多痛恨。他倒是不知，知府大牢那么大，为甚么那些悍匪没有关押在别的处所，而是关押在他隔壁；狱卒又在话中说出闫举人，都是王守仁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