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承宗道:“师相,门生有一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
林延潮看着帐薄道:“吾入阁为相三年,眼下为一品宰相,年俸不过米十二石,银一百八十五两,皂吏银一百三十两,钞六千。”
但是现在提及石星,林延潮倒有几分驰念之意。
当年另一个张文忠,以廉洁闻名的嘉靖阁臣张璁感慨。
“朝廷用一条鞭法之意安在?乃不按什物征课,省却了运送储存之费;不由保甲职员代庖征解,免除了腐蚀分款之弊。以漕粮而论,一石漕粮按离京远近,要另征三四斗轻赍银,也就是十之三四作朝廷的运输储存之费。”
沈一贯提出商税是替代矿税的折中之法,但林延潮倒是为了互市惠工,二人固然体例不异,但初志分歧,倒是差之万里了。
百官现在也听得出来,于慎行,宋应昌之言,论据充分,恰是事功党务实的气势。而萧财主说得虽好,但只在务虚上作文章,没有落到实处。
孙承宗当然晓得这些年林延潮权威日重,廷议之上勇于反对之声渐少,除了沈一贯,恐怕没有人敢在林延潮稍露半个不字。
萧财主则道:“本部不敢苟同。”
而吏部尚书李戴,礼部尚书于慎行,兵部尚书宋应昌,刑部尚书萧财主,工部尚书杨一魁,左都御史温纯,通政使林材,大理寺卿郑继之如此九卿大员也仅仅是站在檐下。
与议官员皆聚于阙左门外。
孙承宗道:“师相,坊间传播恩师欲变法肃除积弊,先是火耗归公,再摊丁入亩,最后官绅一体当差,一体纳粮。”
但不与会的京官仍忍不住至与会官员门上走动,此中谈吐多是反对此议的。
沈一贯大笑道:“吾早晓得是多虑了。明日吾就上辞呈告老回籍。临别之际,吾有一言相赠,这用人之柄皆操之于皇上,一语可荣辱人,一言可存亡人。只要皇上一日不肯将权益下移,纵使你权位再高,终是臣子,变不了此局。”
“但这散财之事,牢记不要浪费,更不要假装不经意放出话去,此事我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是为本身求一个心安。”
沈一贯欣然道:“吾知宗海行事自有分寸底线,私有猷,有为,有守,真宰相之才。吾归乡今后就试看公今后如何拨正乾坤,一扫天下积弊了。”
此主张为九卿分歧拥戴后履行。而后廷议的决策效力大大加强,也使廷议之论更公允。而九卿廷议的决策,更深切获得文官阶层分歧拥戴,连天子也不敢等闲变动,离林延潮入阁之初提出的天子与台阁共议又更近了一步。
林延潮道:“肩吾兄,宦海间,或结以品德,或结以党友,或结以财贿,或结以采色。品德为上,党友次之,财贿再次之,采色再次之,这事理不消仆多说吧。”
杨俊民扣问后其他九卿或不表态或附和,唯独大理寺卿郑继之反对宋应昌道:“向来足国之道必先足民,而足民之道在于薄赋。耗羡乃州县私征私派,于理不通,于法分歧,若以火耗归入正项,必有不肖官员指耗羡为正项,而于耗羡以外又事苛求,必至贻累小民。正项以外,更添正项,他日必至耗羡以外,更添耗羡。此与剥削百姓,加征加派何异?更有纵贪之害,有违祖制。”
孙承宗虽陈言一番,仍未起力挽狂澜之用。
“果然如此。”林延潮嘲笑,沈一贯果然使下作手腕诽谤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