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实在不象，申时行的神采刹时变黄，心惊胆颤之下勉强劝道：“陛下春秋正盛，虽有微恙但不成做不祥之语；再说当今太子五德具有，仪表不凡，天下臣民莫不归心；陛下后继有人，恰是天意属我大明赐下的复兴之君。”
太子二字一出口，殿中一片寂静，内阁六人十二道目光，或明或暗，或惊或疑，一齐堆积在万历的脸上。
守在宫门外的一众医官蜂涌了上来，一阵慌乱后却发明万历呼吸已断。吴院首大着胆量试过脉，又翻起眼皮看了一看，直挺挺的跪了下来，长嚎一声：“陛下……驾崩了。”
申时行与黄锦冷静对了个目光各自别开了心，但眼底都是一片光荣之色。
目光在他脸上流连半晌，万历声音微小几近不闻：“世事窜改无常，当年父皇龙驭殡天之时，教员也是托孤之臣之一，现在仓促几十年，轮到朕即将大行，朕面前却无孤可托……”
下边跪着的申时行等人固然不晓得天子写了甚么，但是看黄锦的神采，一种极其不祥的感受使申时行的一颗心如堕冰窖当中。
口中呼呼喘着粗气，无神的眼睛闪过一丝亮光，万历有些茫然道：“……他说过甚么？”
神采越来越暗的万历颤抖着勉强接着写道：“太子朱常洛，绥靖边陲，实国度有效之才，何如专擅威权、好大喜功，不象复兴守成之君，今废其太子之位，改封睿王。”立在他的身后，清清楚楚的见到万历写到这里的黄锦，已经得骇得魂飞魄散，一张圆白胖脸上满是虚汗。
申时行扣下的帽子实在太重，压力山大的于慎行脸红过耳，内心发虚，伸手指着遗诏，强辩道：“固然如此……但是这血迹之下的字，倒是还要细心考虑。”
“天意？天意？”万历点头笑了笑，语气淡淡中满是难过：“教员这句话当年劝朕立国本的时候早就说过，现在再说，听着却没有甚么兴趣了。”想起当年旧事，申时行除了感概以外只能沉默不语。
一旁的宋一指见惯存亡，有惊却稳定，长声感喟一声：“固然出乎老夫料想，但是也不算过分诧异。他身子根柢早就全毁，对于酒色财气又不肯涓滴加以节制，现在如许也不算不测，你也不必太难过了。佛家视死如登此岸，早死晚死的，也没甚么了不起。”
他二人如许一带头，叶向高天然第一个呼应。五人中只要于慎行的一双眼盯着那张遗诏，脸上神采变更古怪，一幅如有所思的模样，就在他还在踌躇未定时，就见身边李廷机愣了几瞬，俄然跪在地上，于慎行忍不住惊奇道：“李大人，遗诏被血感化，事情另有蹊跷，你如何……”
在写到将朱常洛废为睿王时，万历较着踌躇了那么一刻，眼底神采满是纠结，乃至于手中的笔都悠长没能落了下去，一刻后却毕竟写了下去：“皇三子朱常洵，品德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其继朕即位，即天子位。”仿佛将凝集起来精气神跟着这封遗诏的完成已全数用尽，遗诏最后几行笔迹草率，笔致衰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