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王侧着身子,倾着头想了一会。
高拱先是一诧,神采立即丢脸起来:“你的意义,李娘娘不止找到了你,另有很多皇商,她都插手了?”
书房里很早就烧着两大盆炭火。
那是从都城来的方向。
于可远欠了下身子,“教员放心,李娘娘只是比来被陈娘娘逼急了,若论对朝堂的体味,李娘娘比门生还要透辟,她最晓得甚么事该干,甚么事不该干。就拿福远织坊这件事,阿福那边最愁心的就是亏空题目,纸毕竟包不住火,门生也是日夜忧愁。有李娘娘脱手,这般连根拔起,山东那头的总坊此后便也消停了,还连消带打,将贪污银子的宫里寺人以及一些户部官员也一网打尽,解了福远织坊的燃眉之急。这是对门生和阿福的好处。”
“题目就在这上面。海瑞朝见圣上所言,无不该了教员之言。海瑞此人,过拘末节,不能成大事。但有些事,不得不让他去做。说句大不敬的话,裕王能等,诸位阁老能等,百官也能等,不过是比及那一天。但百姓百姓不能等,列祖列宗的江山社稷不能等。自古忠义二字两难全,失了为臣的忠,但能保全尽忠大明的忠,失了朋友的义,但能保全百姓万民的义,门生虽苟苟一身,虽死不悔。”
高邦媛只是想着邓氏明天的神情。在她只言片语提到俞咨皋后,邓氏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想说甚么呢?是不是阿福和俞咨皋又出了旁的事?
他猜想,高拱必然会深夜拜访。
裕王点点头。
两人正如许想着,门外廊下俄然响起脚步声。
于可远接着说道:“若海瑞能成事,将来很多事便有了盼头。商鞅立木之法,秦国立见强大。有好的国策,再有可靠之人,情势便会越来越好。”
张居正沉吟了一会,他方才所问,也是问裕王想要如何措置陈妃和李妃,哪料裕王却避开了这个话题。
于可远迎着高拱,从极寒的外边踏出去,热气劈面扑来。
高邦媛摇点头,起了身,“你陪我说一会话。”
裕王在地上踱着步,然后坐在椅子上,全部身子都靠着,“我晓得……”
没说两句,高邦媛又没了兴趣,在炕上展转反侧。蓝心只是一名她有了困意,便起家倒杯热水——是白开水,高邦媛喝了两口润润喉咙又躺下了。
“这个成果?”高拱有些不测,“你已经看过黄公公送到裕王府的那张字条?”
“嗯,阿福这些天还好吗?俞大人有些日子没来了。”
蓝心心底那不好的预感刹时冲上大脑,只感觉嘴唇发干,两腿也在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后背本来冒的热汗,这时也化为砭骨的酷寒。
“至于陈娘娘和李娘娘……”张居正决定主动挑起话头。
“纵观朝局,现在最是水深炽热之处便是宛平县。而宛平县官员已尽数被槛送京师,大抵就是宛平县县令了。”
“嗯。”
“大人在都城,这时想必已经睡着了……不晓得他是直接宿在翰林院,还是回了我们家里。”
高拱将脸转到敞开的大门这一边,于可远为他悄悄抚弄着后背,他这才将那口气缓过来。身后的喜庆赶紧帮他解下身上的大氅,然后和于可远一起扶高拱到书案前边坐下。
……
裕王身子完整瘫在了椅子上,“也罢,我这就上请罪书。”
离天亮不远了,但因为夏季白日短,这个时候有人外出也不出奇,但不管如何……不该有多量人马从都城方向直奔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