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浅浅地笑起来。
我本来和暖的心蓦地冷了几分，不知所措地望着他，我刚才问的话那里错了呢？
他竟然微含着笑意说：“我只能给你一笔够买落玉坊的钱，别家你既然没有钱买，不如就守下落玉坊安稳过日子。”
红姑苦着脸道：“没给，可我差点儿担忧死。小姑奶奶，你们如何玩都成，但别再把我们这些闲杂人等带出来，女人经不得吓，老得很快。”
我的心当即突突地跳起来，假装若无其事地问：“那准是不准？”
我道：“刚到。”
我低头盯着胡桌上的清油灯，灯芯上已经结了红豆般的灯花，正收回“啪啪”的细碎炸裂声。我顺手拔下头上的一支银簪轻挑了下灯芯，灯花掉队，灯光变得敞亮很多。
两人默静坐着，我拿起胡桌上的玉笛抚弄着，随便凑到嘴边悄悄吹了几个不成曲的调子，他的神采忽有些奇特，转脸移开了视野。我猜疑了一下，遂即反应过来，温润的玉笛仿佛还带着他唇上的湿意，心慌中带着一点儿高兴，把笛子又搁回了胡桌上。
我笑着给红姑夹了筷菜：“那你究竟给是没给？”
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一面双手一前一后地刨着水，一面嘴一张，学着狼的模样吐着舌头，笑死你！他惨叫一声，用手遮住眼睛，蹲在地上低着头就顾着笑了。
自从当明天子独尊儒术后，对孔子终其平生不竭倡导的“礼”的要求也非同普通，所谓“德从礼出，衣冠为本”，冠服是“礼治”的根基要求。长安城上自天子下到布衣，都对穿衣非常讲究，而霍去病更是玉冠束发、右衽交领、广袖博带，气度不凡。此次有得他烦了，如果不幸被长安城中的权贵瞥见，只怕当即会成为朝堂上的笑话。
出乎料想的是他却未抵挡，仿佛手微紧了下，就顺着我的力量跌入了湖中。我恶念得逞，欲松开他的手，他却紧拽着没有放。我们在湖底隔着碧水对视，水波泛动间，他一头黑发张扬在水中，衬得眉眼间的笑意更加肆无顾忌。
九爷沉默了很久后，一字字道：“玉儿，按你本身的情意去做吧！”
窗户忽地翻开，他的脸呈现在我的面前。我的手还在半空中伸着，离他的脸很近很近，近得我仿佛能感遭到他的体温，但终是没有碰到。
耳边风声呼呼，这是我到长安后第一次在夜色中全速奔驰，畅快处的确将近忍不住振臂长啸。
纱窗竹屋，一灯如豆，火光青荧，他的身影映在窗扉上，仿佛也带上了夜的孤单。我坐在墙头听完曲子后，才悄无声气地滑到地上，站了半晌，他还是坐着一动未动。
我嘟着嘴道：“哪有那么轻易？我不犯人，人还会犯我呢！天香坊能放过现在的落玉坊？”
我笑着撇了撇嘴：“不借就不借，莫非我就没有体例了吗？”
红姑也笑起来：“只是……只是霍大少走过的空中都以下过了雨，他坐过的屋子，全部席子都湿透了，垫子也是湿的。”我忙扔了筷子，一手撑在席子上，一手捂着肚子笑起来。
我差点儿脱口而出：“你！”可我不敢，也不肯粉碎这灯下的笑语宴宴。
他虽笑着，我却听得有些难过，侧头看向窗子，如果现在有人在内里看，那应当是两个影子映在窗上，相互相挨，黑夜的清冷影响不到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