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月明之下看水时,也只要一二尺深。武松就濠堑边脱了鞋袜,解下腿护膝,抓扎起衣服,从这城濠里游过对岸。上了水路上来,光着脚板正想着这般不是赶路的体例,却想起施恩送来的包裹里有双八搭麻鞋,当下欢乐地取出来穿在脚上,听城里打更人更点时,已打四更三点。
却说孟州城里张都监衙内也有躲得过的,直到五更才敢出来。世人叫起内里亲随,内里当直的军牢,都来看视。张扬起来,街坊邻舍谁敢出来。捱到天明时分,却来孟州府里告状。
武松听得闷呐,只不作声,由他们自说。行不到三五里路,便到一所草屋内,一把将武松丢了出来,侧首一个小门内里还点着碗灯。四个男女将武松剥了衣裳,绑在亭柱上。
武松出了一口恶气,内心顿觉舒坦很多,当下撇了刀鞘,提了那染血的朴刀,出到角门以外,来马院里解下缠袋来,把怀里踏扁的银酒器都装在内里,包裹安妥了便拴在腰里,当下也不逗留,拽开脚步,倒提朴刀便走。
那四个伴计听了,从速便拜在地下赔罪说道:“我们四个都是张大哥的火家。因为连日博钱输了,去林子里寻些买卖,却见哥哥从巷子上来,身上淋淋漓漓都是血迹,却在地盘庙里歇,我四个不知是甚人。早是张大哥这几时分付道,‘只要捉活的。’是以,我们只拿挠钩套索出去。如果换了常日,只怕也要坏了大哥的性命。小的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一时误犯着哥哥,恕罪则个!”
张青道:“贤弟你有所不知。自从前次别离以后,史进兄弟担忧你的安抚,便暗中叮嘱我悄悄跟了你去,让我高低使钱,给你在牢中打通关联,休要让你受得半点苦头。只是,却特别叮咛不叫你晓得,我办理好了,晓得你下在单身牢里,便也没有出来看你。我晓得你性子直,恐怕你惹着牢里的差办,便在这孟州道上也开了一家店面,一面也好照顾你,是以上分付这几个男女,凡是拿得行货,只要活的。那厮们慢仗些的趁活捉了,敌他不过的必致殛毙,以此不教他们带了刀仗出去,只与他挠钩套索。方才听得说,我便心疑,赶紧分付等我自来看,谁想果是贤弟!”
张青即便请出前面客席里。叙礼罢后,张青看着武松高低的血迹大惊失容,赶紧问道:“贤弟如何恁地这般模样?”
知府押了文书,委官下该管空中,各乡、各保、各都、各村,尽要排家搜捉,访拿凶首。写了武松乡贯、年甲、貌相、模样,画影图形,出三千贯信赏钱。如有人得知武松下落,赴州告报,随文给赏;如有人藏匿犯人在家宿食者,事发到官,与犯人同罪。遍行邻近州府一同访拿。
武松抬眼看时,前面一个妇人,背后一个大汉。这两人定睛看了武松,那妇人便吃惊叫道:“这个不是叔叔么?”
张青佳耦两个笑道:“我们因有挂记,这几时只要他们拿活的行货。他这四个如何省的我内心事。如果我这兄弟不困乏时,不说你这四个男女,更有四十个也近他不得!”那四个伴计听得,内心一个劲的后怕,盗汗从背脊上留下来,惊的几个只顾叩首。
武松唤起他来道:“既然他们没钱去赌,我赏你些个便是。”说着便把包裹翻开,取十两碎银,把与四人将去分。那四个伴计从速拜谢武松。张青看了,也取三二两银子赏与他们,四个自去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