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飘入长廊,扑在脸上, 化成冷冰冰的水珠, 像淌了一脸泪。
腊月二十五,长安, 金城坊西北角,裴宅。
蔡氏为裴英娘留了一盘点心,笑嘻嘻道:“刚做好的巨胜奴和粉糍,一咬嘎嘣脆,特地给十七娘备下的。”
长安城的几条骨干大道实施宵禁,每夜有金吾卫来回巡查。日落时分坊卒封闭坊门,各里坊住民不能出入,直到第二天凌晨坊门才再度开启。
日暮西垂, 北风凛冽。庭前几株劲瘦的枯木在稀稀落落的雪中撑开虬曲的枝干, 最洁净的乌黑, 衬着最疏狂的墨黑, 凭添几分诗情画意。
至于那句“逮住裴拾遗了”,她压根没重视。
武皇后夺目强干, 机活络捷,命人编辑上千卷各种册本,著《列女传》、《乐书》、《臣轨》,大兴科举, 汲引豪门文士, 在官方的名誉越来越清脆。
本来只是想撒气的,成果裴十郎恰刚好死不死,非要停下来转头朝她做鬼脸。
以是她要趁着裴拾遗还没回家、城中坊门还没封闭的时候,逃到义宁坊去,找她的生母褚氏。
“奴未曾细看,听管家说王子贤伴随在天后摆布。”
张氏是裴拾遗和离以后续娶的正妻,多年无所出,跟裴英娘说不上有多密切,但裴十郎和裴十二娘和她的干系更冷淡,她当然偏疼裴英娘多一点。
听到吵嚷声赶过来的裴十二娘见状,说裴英娘心机暴虐,想打死她的哥哥:“你等着,等叔父下衙返来,我顿时去叔父跟前说理,让叔父好好经验你一顿!”
要不是深知裴拾遗本性陈腐,裴英娘真的要思疑从姐和从兄的生母是不是和他有甚么牵涉。
她常常到灶房找厨娘讨吃的,和厨娘蔡氏的干系很好。
她冷得直颤抖抖,目光越太高高的围墙和宅邸以外更高的坊墙,了望着远处义宁坊的方向。
几个梳垂练髻、穿半臂襦裙的宫人走到武皇后身侧,“天后,逮住裴拾遗了。”
武皇后轻笑一声,完整不在乎裴拾遗和李贤的行动:“明天本是为裴小儿而来,没想到竟然有不测之喜!”
裴府的女仆人张氏急到手足无措:“十七娘呢?还没找着?”
张氏大惊失容,差点一个趔趄,多亏婢女眼疾手快,把她扶稳了。
裴英娘回过神来,垫起脚探出长廊,看到几根翠绿色的长竹竿在风中扭捏,每根竹竿顶上系着一面色采光鲜的幡旗。
既然如此,那她和生母褚氏一样,也分开裴家好了。
当着她的面,砸她的饭碗,是可忍,孰不成忍!
武皇后忌讳鬼神之说,大部分时候和贤人李治住在气候暖和的东都洛阳,太子李弘留守东宫。
武皇背面绾高髻,未饰花钗,只斜簪一朵含苞待放的淡色芍药花,穿团窠联珠立鸟纹大袖衫,着七破红黑间色裙,服饰朴实,淡施脂粉,看上去战役常妇人没甚么辨别。
裴英娘张大嘴巴,傻眼了。
上辈子她父母早逝,从小在各个亲戚家展转长大,没有享用过被父母心疼宠溺的滋味。
听到裴拾遗的声音,裴英娘吓一跳,阿耶平时出入只走大门,明天如何从小角门回府?
裴英娘左顾右盼,身边没有婢女奉侍,只得本身走到武皇后跟前,捡起手巾。内里的巨胜奴已经摔碎了,她没嫌弃,仍旧包好,往袖子里一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