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麻麻的头颅如巨大的雨点,在安西虎帐北门四周铺了一层。段秀实捡起一个个头颅,敏捷辨认出每一个死者的身份。目睹一名名熟谙的弟兄尸首分离,他横眉切齿、满腔悲忿。
“节帅,所谓利令智昏,不过如是。”封常清阐发道:“谋剌黑山估计是想着依托大食叛军的支撑,称霸河中。若我军西征失利,大食叛军必将博得内战,一统大食。若获得艾布??穆斯里姆的支撑,大唐要想灭了葛逻禄人,还是得费一番周折。”
攻营失利的大食军退下来后,还能上马歇息半晌,在血腥味中吃口热饭。
两队马队厮杀了好久,才分出胜负。
朝阳越升越高,千余道炊烟也随之袅袅升起。昨夜鏖战厮杀的两边,现在都在抓紧时候埋灶做饭。
“节帅,五百轻骑全军淹没,现在士气降落、求援有望、万分伤害。之前为鼓励士气,曾说回纥部北上求援了。可五百轻骑被杀,机警点的士卒,估计也会猜出点甚么。如此下去,将士们看不见但愿,士气堪忧!可孔殷间,某也不知该如何脱困破敌!”封常清焦心万分。
“封二,你渐渐揣摩吧,某得亲临火线、鼓励士气去了。”高仙芝在牙兵的保护下,慷慨激昂地向战况最鼓励的虎帐北门走去。
“段别将,你先去将弟兄们的首级收敛起来,节帅必然会大破大食叛军,为战死的安西健儿报仇!”封常清吃力地拉起铁塔般的段秀实,耐烦叮咛道。
段秀实听后无言以对,唯泪落如雨。
“头颅!”打退敌军数次打击后,李嗣业带领陌刀手退到刀盾兵和长枪兵以后,正坐在地上歇息,一个“圆球”直接砸到他的身边,骨碌碌向大营里滚去。
“封二之才,常常令人赞叹!”高仙芝心头微松,夸过封常清后,抿了口羊肉粥。
幸亏安西军北上之时,所带的粮秣非常充沛,雄师一时并无断粮之虞。
说到这里,封常清俄然皱眉疑道:“在我军麾下和以大食叛军马首是瞻,又能有何分歧呢?大食人承诺得再多,都不会窜改他们东侵河中的野心。谋剌黑山固然贪婪,但也不至于如此自觉?即便谋剌黑山看不明白,谋剌思翰心机深沉,岂会看不透大食叛军的赋性……”
席元庆和段秀实出营击敌之时,白孝德、卫伯玉等人因为刚厮杀过一场,被段秀实留在营中歇息,并未出阵,更未曾担负突围的任务。
苦苦支撑的安西甲士数有限,底子没有休整的机遇,更顾不上生火做饭。
“节帅,若吾真有大才,也不至于吵嘴不分、识人不明,将我军堕入如此窘境。”封常贫寒笑道。
“封二,你应当有对策吧。”高仙芝对封常清非常体味,明白他向来都是谋定而后动。
“节帅,和五百轻骑突围比拟,另有更加火急的事。”封常清端起羊肉粥,面色凝重。
封常清正迷惑间,忽听攻营的呼罗珊马队阵中传出一阵阵对劲洋洋的鼓噪。
“胡涂!”高仙芝气道:“你是不是想着跟着部属一起死在这里,就不必回到龟兹城面对他们的家眷了!如果大家都如你这般想,我军直接投降便是了,又何必苦苦支撑呢?为将者,首在担负。千万袍泽之命,皆系与吾等之手,不成不慎。然战事不顺之时,也决不成泄气,当思如何破敌,而非自暴自弃。不然战死之英魂,岂不是白白华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