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咛御膳房，弄点卤马肉，再给朕热半斤好酒。”仿佛涓滴没发觉到张阿难等人的举止奇特，李世民穿好了鞋子，扶着一名小寺人的肩膀站了起来，缓缓走向寝宫内的书案。
“你啊，这辈子就不能有点正形么？”李世民听得心中豪气荡漾，笑着伸手虚搀，“行了，别拜了，穿戴铠甲你拜甚么拜，寒伧朕不能披甲上马再战疆场了么？”
“不必了！”李世民敏捷展开了眼睛，禁止了老寺人张阿难瞎批示。两行热泪，从梦里流到了梦外，将枕头打湿了一大片。
“陛下需求宣鄂国公么，老奴这就派人去请他？”张阿难晓得李世民此次恐怕是回光返照，冒着犯讳的风险，在中间扣问。
“陛下，陛下但是做恶梦了？”贵妃杨菱谨慎翼翼地走上前，俯下身子，用手帕替李世民擦拭眼角。
号角声仿佛龙吟，战鼓声有如雷动，李世民双脚悄悄敲打马镫，胯下的特勒骠嘴里收回一声吼怒，伸开四蹄直奔敌阵。
“起来，不是甚么大事儿！”李世民对身边人向来宽大，摆了摆手，笑着叮咛。随即，又柔声扣问，“程咬金这厮明天在？朕还觉得，他死在秦岭里，永久不会返来了呢！”
年青的贵妃杨菱喜出望外，从速命人去给丈夫筹措吃食。经历丰富的老寺人张阿难，却心如刀割，一边命人过来帮手给天子陛下穿软靴，一边找了借口，快速走到寝宫以外，叮咛人速速去请太医、太子和监国辅政大臣长孙无忌。
“再征高句丽么？”李世民的眼中，当即暴露了热切的光芒。但是，终究，却笑着点头，“朕可不想做杨广，打了一次又一次，次次半途而废。且让高句丽君臣多对劲几年，等我大唐攒起了充足的军粮，造出来充足的战船，再去清算他们。不过，那应当是太子，你和李茂公的事情了，朕，有些累了，不想再跑那么远了。”
“不是恶梦，是好梦。”李世民叹了口气，推开杨妃的手，用胳膊支撑着身材坐起。张阿难被吓了一大跳，从速伸开双手上前搀扶，却被李世民倔强地喝止，“不消动，你们谁也不消动。朕本身起，朕明天必须本身起！”
“陛下谨慎——”张阿难不敢方命，虚张着双臂站在床榻旁，随时筹办施以援手。杨妃则悄悄向后退了两步，以免碍了张阿难的事。其他寺人宫女们，上前的上前，退后的退后，连续拉开架式，一个个，如临大敌。
话音落下，寝宫门也被用力推开，程咬金顶盔掼甲，带着秋风一道冲了出去，令床上的帷幔，都因之飘飘而起。
说罢，铠甲铿锵，长揖及地，“末将，镇军大将军程咬金，拜见陛下。祝陛下早日重返马背，带领末将再战辽东！”
“噢！”李世民闻听，缓缓点头，“如许啊。朕差点忘了，鄂国公比朕春秋还要长很多呢。”随即，又长长感喟。
尉迟恭的春秋，比他大了十几岁。让一个已经年逾花甲的老将，没日没夜地守在寝宫外，的确有些过分。而程咬金肯主动前来轮换，无疑，能够让尉迟恭的承担减轻了很多。
说话间，以手拍案，肥胖蜡黄的面孔上，写满了不甘与落寞。
“不必了，让敬德睡一会儿，朕抱病这两年，辛苦他了。”李世民想都不想，悄悄摆手，“既然程咬金在，你去替朕请他出去。趁便叮咛御膳房，多备一份马肉，那厮胃肠大，没三斤的分量，底子不敷打底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