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他终究昂首看向她,怏怏地问道。

陈家虽世代布衣,但在京中素驰名誉,不但经常出入达官朱紫府第,祖上乃至因了所造灵药之功,被先帝赐了嘉匾。那块匾额一向高悬在金药堂的正堂墙上。如许的家世,陈老爷子又向来峻厉呆板,如何能容忍儿子娶一落入风尘的罪臣之女为妻?父子遂产生狠恶冲突。最后一次抵触时,大怒之下的老爷子放话,倘若他执意娶阿谁女子,那便脱去陈家少爷的皮,今后他也再不认这个儿子。陈仲修竟真应他的话,把家业放手丢给了兄长,带了芸娘便离家而去。几经飘零,最后落脚到了芸娘的祖地杭州。伉俪二人安贫乐道,在这里一停就是十数年,再也没回都城一步。

村道两边是郁郁青青的大片茶田,几只鸟雀唧啾着翔跃其间,一道清澈河道弯曲折曲绕村而过,远处,青山连绵起伏,风景叫民气怡神旷。

几年前陈仲修外出上山采药,不慎跌了一跤,折断腿骨,养了大半年才好。绣春此时还心不足悸。

绣春密切地挽住父亲的手臂,嘀咕着和他并肩往屋里去。

苏景同仍命小厮黑皮驾车送她回家,绣春笑着回绝。路并不远,逛逛就到了。与苏景同告别后,她负了药箱,迈着轻巧的脚步,沿村道往自家去。

苏景明停在了她跟前。因为跑路,他大口地喘气。白净的一张面庞微微泛红,双眼敞亮如同宝石,泛着欢愉的光。

绣春忙推让,架不住丁三嫂的递送。最后她把篮子往地上一放,“绣春,三嫂子反面你拉扯了,还赶着归去烧饭。”说罢回身仓促而去。

苏景明比绣春小一岁,十六,生得面如桃花,非常标致。苏家虽富,却也拦不住旁人背后的口舌。村人偷偷笑话他,十六岁了还这般痴聪慧呆。不过绣春倒不这么以为。在她看来,苏景明很聪明。独一的遗憾,就是他或许到老,也都只会是个像现在这般的一个大孩子罢了。

“绣春,绣春――”

“绣春姐姐,你帮我劝劝。二少爷他听你的……”

绣春清算好草药后,估摸着父亲也快回家了,便开端烧晚餐。自母亲去后,父女二人相依为命多年,她对这些家务事早练就得在行。饭在灶膛的里锅焖着,用外锅炒了个小葱茭白和蒜薹肉,又烧了条前几天养在缸子里的鲫鱼,接着筹办炒马苋菜。去摸橱柜里放着的鸡蛋时,摸了个空,这才记起来前天已经吃光了。正抱怨本身粗心,俄然闻声外头院里有人喊,忙压了灶里的火出去,瞥见村里的丁三艘手上提了个小竹篮站那儿,笑眯眯道:“绣春,篮子里有几只我家母鸡生的蛋,另有一包新炒的夏茶。夏茶糙,不值钱。只前回我记得听你提过,说能做红茶养胃,我便挑了叶最肥的一包,你别嫌弃。”说罢递了过来。

绣春便对着苏景明笑道:“二少爷,归去先把字写无缺不好?我跟你说,我爹畴前教我写字时,哪怕字再难写,我也必然要先写完才出去玩的。”

“二少爷!”

绣春笑了起来,正要说话,背面又传来一阵踢踏脚步声,伴跟着几声“二少爷”的呼喊,苏家小厮旺财追了上来。

苏景明垂下了头。绣春看畴当年,见他一双长长的乌黑睫毛微微颤抖,眼神里透暴露无穷的委曲。一时心软,差点就要改口了,生生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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