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脑袋里嗡地一声,便甚么也感受不到了。
直到她跪得额角冒出了汗,顶上佛珠声才停了,转而传来王氏幽长地一声感喟:“这事,你可实在让我难堪了。府里兰哥儿正在出天花,相国寺的大师说了,需得搬到东南边位住着才气驱邪避灾,狮子胡同恰好就在东南。兰哥儿是你大伯的心肝儿肉,也是我的眸子子,为了这事,你伯母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你说,我能不顾兰哥儿的死活么?”
她被接连而来的旧事糊住了视野,看不到路,也看不见人,只听得一串疾促的马蹄声缓慢驶进耳内,紧接着,她的身子就飞了起来,很快,她的脑袋撞到了硬物上,而后又砰地落到了地上。
府里的下人未曾来得及得知产生了甚么,任由她冲上了大街。
街上车水马龙,即便是大朝晨,也车辘声不断于耳。
王氏扫了眼,点头浅笑:“真是个知心的。只是委曲你了。”
如果另有机遇,她绝对要让王氏和她的儿孙们反过来变成跪在她面前的那一个!
谢琬跪在均匀的青石方砖地板上,把头垂到很低。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不过,好歹你也是老太爷的骨肉,外头拾荒的人求到门上来,我都会让人打赏几个,你来也不能让你白来一趟。”她顺手招来帘栊下的丫环,说道:“去拿些银子来让琬女人带去,做顿饱饭给琅少爷吃了好上路。就当是给我们兰哥儿积德积善罢。”
丫环把银子递过来。
看着一屋子狼籍,很多事情顿时如潮流普通轰地涌上她面前,使她变得也如面前的场景一样狼籍!
丫环赶紧惊叫着唤人来拿谢琬,又赶紧上前搀扶王氏,屋里乱作一团。
他们所住的狮子胡同的院子是赁来的,没想到,几天前房东竟已经把院子高价卖给了谢府。谢府高门大宅,现在的老爷是当朝阁老,家财万贯,如何会看得上如许败落的小四合院?并且恰好是她和哥哥独一的居住之所。
“哥哥已经病得很重了,大夫说拖不过这个年关,求太太高抬贵手,临时别把院子收归去。太太如能承诺,我情愿结草衔环奉侍太太摆布!”
但是这轻飘飘的一记,又如何能抵消三十年来谢府赐与他们兄妹的磨难和热诚!
她向来没有向谁低过甚,也向来没有想过要向这个女人低头,但是为了让哥哥在最后的光阴里过得安稳,她已经顾不得庄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