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上去与永嗔普通年纪,头顶心发结成很多小辫散落下来,以一顶亮红色狐皮帽束住;含笑的双颊,比现在天涯的朝霞还要鲜艳;眉毛不似夏国女儿的那般纤细,黛色颇浓,透出一股豪气;瓜子脸上一双杏眸,正左顾右盼,猎奇地打量着这个对她来讲全新的都城。

世人一顿笑骂,正纷繁掏铜板打赏,忽听得城楼上鼓声雷动,齐齐一静,继而往门口涌去,叫道:“这必是十七皇子回城了!”任平话人张三在台上收着铜板银锭,头也不回往街上而去。

张三也忍不住一乐,点头道:“十七爷少年豪杰,以家国大业为己任,岂是这等迷恋美色之人。”

月灿灿盯着那只手,俄然想,那只手的仆人必然生得都雅极了。

永澹反倒沉得住气,令侍从把背椅搬到雕栏旁,一撩下摆坐住,淡淡道:“归正同太子告了假,这半天风景如何消磨不是消磨?”他悄悄一笑,暴露一口白森森的米粒牙,“好故事,听完跟十六弟说一说,也是一场乐子。”

永嗔已是反应过来,嬉笑道:“你是我捡返来的,要嫁也是嫁我,如何能便宜了别人。”

“那大人是要……”

“见过太子殿下。”月罗途中旧伤复发,臀骨酸痛,故而换了马车;长途行走倒是无妨。

这当然是夸大,两年前的夏季,惠远城下决死血战过后,两军各自调剂规复;永嗔领着一支百人队,从巷子穿过柔兰,一起上几次被伏击;最后到达柔兰以西的羌国时,从人十不存一。写在纸上轻描淡写,这任务倒是伤害至极,多数要死在半途,无人收尸的。

“太子哥哥!”永嗔哽着嗓子念了一声,起家却低着头,不要透露眼中的泪水。

太子永湛浅笑,微凉的手指抚了抚永嗔眼角,抹去了那一点潮意。

“羌国再好,又岂及得上我朝?”一人笑叫道。

“就在柔兰与羌邦交界处,有一眼月光泉,旧传是月神所留,泉水可存亡人、肉白骨。这一日,羌国二公主在月光泉旁,对月起舞,唱曰:金山银沙几千秋,云索高飞水自流,万里长江飘玉带,一轮银月滚金球。诸君谛听便知,这二公主不是平常女辈,胸中自有沟壑。谁知柔兰卫兵寻声而来,见了羌国二公主的花容月貌,起了肮脏心机……”

这两年来,战乱时消息隔断,兄弟两次不知几次相互不知存亡;现在万人面前,城下重聚,表情荡漾之处,没法言表。

“我是羌国二公主月灿灿,见过太子殿下。”她哈腰俯身,还是侧脸望着永嗔。

她忘了才学过的夏国礼节,没比及叫起,就忍不住抬起了头,明目张胆地向来人瞧去。

中年人按住他肩头,缓声道:“九弟急了。听完无妨。”

永嗔假装擦汗,用袖口抹去眼角的泪水,粗声粗气道:“甚么?”

张三一捋白髯毛,伴着莲花乐与三弦的声音,热热烈闹地开了讲:“品德三皇五帝,功名夏侯商周,五霸七雄闹春秋,瞬息兴亡过手,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人播种先人收,说甚龙争虎斗。”

太子永湛与月罗走在前面,在史官跟班下,客气而有节得扳谈着。

永氿愣了一愣,反应过来,笑道:“十六弟此次与小十七同在柔兰立了大功,风头却全给小十七抢了,我如果他——非恨死小十七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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