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船不过行了半丈远,就被岸上蓦地响起的呼号声叫停了。
何家二房的阿弟现在正在夏颜手中,他甫一见了这对骂的阵丈,顿时吓得哇哇大哭。夏颜一阵慌乱,这个烫手山芋丢也不是,抱也不是。
走到半道上,阿弟俄然睡醒了,饿着肚子哭闹起来,芝姐儿便拿出干粮蘸水喂他。何大林瞧见吃得喷香的阿弟,眯眼笑了:“这小子倒是馋嘴,连硬干粮都啃得动,我这口老牙倒是不顶用了,之前青丫做过一回干馕……”
“你当真想好了?你一个未嫁女人带着弟弟度日,此中艰巨你可晓得?”
说罢果然不顾自家儿子,转头就出了门。夏颜与何大林面面相觑,劈面前这场闹剧感到荒唐至极。
说罢便往前院去了,可拍门声越来越急,夏颜只当是他赶上了事情,忙不迭小跑畴昔。
话音刚落,外头船面上便有人高呼“拔锚――”,随后船身微微一晃,传来锁链摩擦的声响。
门刚翻开,劈面撞来一个吃手的胖娃娃,夏颜唬了一跳,本能地伸手抱住了。
“毛毡子多带些,听闻那边日夜温差大,我们如果一时找不着住处,少不得得露宿田野。”夏颜做了几只睡袋,以备不时之需。毛毡布扎人,她便加了细绒布里衬,外头罩着大毛皮草,就是在结冰的气候也能御寒。
这就是明摆着来讹钱了?夏颜扯了扯嘴角,坐在床边翘着腿道:“婶子这话难为我们了,您又不是不晓得,我们老宅刚被烧了个精光,现在那里还不足钱再养一张嘴?”
“我们只赁了一间舱室,现在已有些挤了,箱笼塞紧实些,尽量省些处所。”
夏颜被这连续串的唾骂镇蒙了,张着嘴巴不知该如何辩驳。
待最后一只箱子被拉了上去,世人紧绷的神采才稍稍有所松动,夏颜打头何漾垫后,三人紧贴着往船舱爬去。
何大林抹了把脸,闷闷不乐地清算着东西。
何漾一扬马鞭,加快了行路的速率。待他们赶到船埠时天气尚早,船埠上的摊贩们才刚出摊。
夏颜气得扔了一只茶杯出去,又重重拍了一掌桌子。何氏不过就是想讹一笔银子,可她不但狮子大开口还盛气凌人,反惹得夏颜发了犟脾气,愈发不肯拿钱出来买何氏的笑容,“大不了把孩子带走,让他们没处哭去!”
他刚说了这一句,俄然顿住了,“青丫!我们把她忘了!夙起时她还被关在配房里的,如何一转眼就不见了?”
“不好,她准是趁乱溜了出去,眼下恐怕是归去通风报信了,我们得再加快些!”
“辰时就动身了,我们再加快些。芝姐儿,阿弟的衣裳再多罩一件,晨露凉飕飕的,细心冻着了。”夏颜站在小院里批示调剂,自个儿拿着票据对比行李。
“原还想再多定一间,可已没有空余的了,这个把月,我们只能挤挤拼集了,”夏颜拿出一只石榴剖开,用小勺挖出籽搁在碗里,压出汁来喂阿弟喝,“爹爹带阿弟睡床,我们仨就囫囵打个地铺。”
“船头风大,我们先去舱里躲躲,”夏颜裹紧了身上的风衣,望着昏黄的远方轻声道,“另有半柱香时候,我们就能脱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