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哥讨完了客帐,欲待起家,走到陈大郎寓所道别,大郎置酒相待,促膝交心,甚是款洽。此时蒲月下旬,气候酷热。两个解衣喝酒,陈大郎暴露珍珠衫来。兴哥心中骇异,又不好认他的,只嘉奖此衫之美。陈大郎恃了相知,便问道:“贵县大市街有个蒋兴哥家,罗兄可认得否?”兴哥到也灵巧,回道:“鄙人出外日多,里中虽晓得有这小我,并不相认,陈兄为何问他?”陈大郎道:“不瞒兄长说,小弟与他有些干系。”便把三巧儿相好之情,奉告了一遍。扯着衫儿看了,眼泪汪汪道:“此衫是他所赠。兄长此去,小弟有封手札,奉烦一寄,明日侵早送到府上。”

蒋兴哥重会珍珠衫

却说三巧儿回家,见爹娘双双无恙,吃了一惊。王公见女儿不接而回,也自骇然,在婆子手中接书,拆开看时,倒是休书一纸。上写道:

又过了几日,陈大郎雇下船只,装载粮食完整,又来与妇人道别。这一夜倍加眷恋。两下说一会,哭一会,又狂荡一会,整整的一夜未曾合眼。到五更起家,妇人便去开箱,取出一件宝贝,叫做“珍珠衫”,递与陈大郎道:“这件衫儿,是蒋门家传之物,暑天若穿了他,清冷彻骨。此去天道渐热,正用得着。奴家把与你做个记念,穿了此衫,就如奴家贴体普通。”陈大郎哭得出声不得,软做一堆。妇人把衫儿亲手与男人穿下,叫丫环开了流派,亲身送他出门,再三保重而别。诗曰:昔年含泪别夫郎,本日哀号送所欢。堪恨妇人多水性,招来野鸟胜文鸾。

书中又包着一条桃红汗巾,一枝打折的羊脂玉凤头簪。王公看了大惊,叫过女儿问其原因。三巧儿传闻丈夫把他休了,一言不发,哭泣起来。王公愤怒忿的一径跟到半子家来,蒋兴哥赶紧上前作揖。王公回礼,便问到:“贤婿,我女儿是清明净白嫁到你家的,现在有何不对,你便把他休了?须还我个明白。”蒋兴哥道:“小婿不好说得,但问令爱便知。”王公道:“他只是哭泣,不肯开口,教我肚里好闷!小女自幼聪明,料不到得犯了淫盗。如果小小不对,你可也看老夫薄面,恕了他罢。你两个是七八岁上定下的伉俪,结婚后并未曾争辩一遍两遍,且是和顺。你现在做客才回,又未曾住过三朝五日,有甚么马脚落在你眼里?你直如此暴虐,也被人笑话,说你无情无义。”蒋兴哥道:“丈人在上,小婿也不敢多讲。家下有祖遗下珍珠衫一件,是令爱保藏,只问他现在在否。若在时,半字休题;若不在,只索休怪了。”王公忙回身回家,问女儿道:“你丈夫只问你讨甚么珍珠衫,你端的拿与何人去了?”那妇人听得说着了他紧急的关目,羞得满脸通红,开不得口,一发嚎啕大哭起来,慌得王公没做理睬处。王婆劝道:“你不要尽管哭泣,实实的说个真情与爹妈晓得,也好与你分剖。”妇人那边肯说,悲悲咽咽,哭一个不住。王公只得把休书和汗巾、簪子,都付与王婆,教他渐渐的偎着女儿,问他个明白。

王公心中迷惑,走到邻家闲话去了。王婆见女儿哭得两眼赤肿,恐怕苦坏了他,安抚了几句言语,走往厨房下去暖酒,要与女儿消愁。三巧儿在房中独坐,想着珍珠衫泄漏的原因,好生难明!这汗巾簪子,又不知那边来的。沉吟了半晌,道:“我晓得了。这折簪是镜破钗分之意;这条汗巾,清楚教我吊颈他杀。他念伉俪之情,不忍明言,是要全我的廉耻。不幸四年恩爱,一旦断交,是我做的不是,负了丈夫恩典。便活在人间,料没有个好日,不如缢死,到得洁净。”说罢,又哭了一回,把个坐兀子填高,将汗巾兜在梁上,正欲自缢。也是寿数未绝,未曾关上房门。刚好王婆暖得一壶好酒走进房来,见女儿安排这事,急得他手忙脚乱,不放酒壶,便上前去拖拽。不期一脚踢番坐兀子,娘儿两个跌做一团,酒壶都泼翻了。王婆爬起来,扶起女儿,说道:“你好短见!二十多岁的人,一朵花还没有开足,怎做这没下梢的事?莫说你丈夫另有转意转意的日子,便端的休了,恁般面貌,怕没人要你?少不得别选良姻,图个下半世受用。你且放心过日子去,休得愁闷。”王公回家,晓得女儿寻死,也劝了他一番,又嘱付王婆用心防备。过了数日,三巧儿没何如,也放下了动机。恰是:伉俪本是同林鸟,大限来时各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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