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昭挨个记下,忽而心头一动,说:“不消给皇后娘娘备年礼吗?”
“母亲,要不再加一方顾宛之刻的汉砖砚吧?阿妩搬场的时候,祖母赏了多少好东西。姨母又夙来喜书画,常日里还能不时用着。快意摆在那儿,便不动了。”行昭搁下笔,向大夫人眨眨眼,当真说道。
大夫人笑起来,将册子搁下,单手搂了搂小女儿,非常欢乐的模样:“好好好,就说是阿妩送的,是阿妩的情意。”
从定国寺返来,二夫人就直说心悸脑仁疼,太医来看过后,开了副益气补虚,养脾健胃的药。行明连续几日都守在床边侍疾,偶尔来怀善苑一趟,便偷偷和行昭抱怨:“母亲那里是病了,清楚是感觉脸上过不去,又怕太夫人来讲。”
算算日子也差未几了,该来的始终要来。行昭内心却无端感觉这件事不该该是由贺琰捅破的,按这类人的性子,常常会把罪过与好事往别人身上推,本身毫不出面,到最后他还是如同那白莲一样,出淤泥而不染,乃至在外人看来他还是受害者。
大夫人一笑没说话,倒是领着小丫环在炕上剪窗花的黄妈妈笑起来:“送进宫里的年礼,要由侯爷点头定钉。夫人要想送皇后礼,就私底里备下,等正月里觐见的送出去就好。这些家常东西,就别拿下台面了。”
贺琰看得直笑,大夫人有些不美意义,上前搂着行昭往外走,嘴里哄着:“阿妩乖。晚膳给你别的加道鳆鱼,你不是都念着好几天了吗?”
行昭一昂首,是那万氏,穿戴品红芍药纹褙子,梳了个堕马髻,一双丹凤眼勾得极媚,嘴抿得小小的,上的是樱桃红的色彩,正颦颦婷婷地站在前面,身后并没有带着贺行晓。行昭一笑,点头示礼:“万姨娘安。阿妩天然是好。晓姐儿缠缠绵绵地也病了有十来日了,也不见好,阿妩内心挂着呢。”
贺琰点点头,从怀里取出个九窍小巧佩环来,给行昭:“也有事理。拿去玩吧。我同你母亲说说话。”
大夫人忙得团团转,各地的庄子和贺家的通家之好接连送来了年礼,能分摊的都分发到了各房各户去,贵重的不能分的就归到侯府的公中库里。行昭正襟端坐在楠木书桌前,端着紫毫笔,边听大夫人说边记:“河北的庄子上送来了十大筐云豆,五大袋涿州玉米,另有一尊一丈高的寿星公冀州玉雕。我看云豆就一房一筐,荣寿堂两筐,黎家半筐信中候家半筐。涿州的米,太夫人一贯喜好吃,荣寿堂三袋,我们大房与二房一个一袋。”
来人恰是贺琰,将下了衙已换了身褐色常服,头发只用了一支木簪束起,行动安闲,神采含笑地将行昭扶起,又探身看了看行昭将才写的那本册子,笑着说:“不练颜真卿,改写柳公权了?”
“几天没见四女人,四女人可好啊。”一个软媚轻糯的声音就此响起。
走过游廊,心神不宁着,边策画过会儿该如何样去套母亲的话,又在想甚么时候去问祖母晓得的真相,还在顾虑着贺行晓变态地一病几日,便没重视劈面的来人。
行昭望了眼大夫人,见她面上有惊诧有欣喜有羞赧,不由有些明白,宿世母亲为何会挑选那一条门路了。当女人对一个男人还抱有希冀的时候,她会为男人任何分歧常理的行动与要求找到来由。而当究竟与本相明显白白摆在面前时,脆弱的女人们有勇气去死,也没有勇气去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