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很久,陡听有短促沉重的脚步声,林公公这一夜交来回回无数趟,看起来精力头却实足。
领兵率先大吼一声,“上火石弓弩,对准投石机!投石机一毁,乱军没远攻械备,只能贴身近攻!到时候再倒火盆,我们长幼爷们也得烧红今儿个都城里的半边天!”
“那就朝着他的方向射!能射多远射多远!”
天干物燥,又起北风,火被风一撩,沿着内宫墙根,没一会儿就围烧起了一圈儿。
第两百八三章 拂晓
行昭莫名其妙笑起来,伸手唤领兵,“摆弓弩,射陈显!”
她一走,好轻易攒下的那口气就泄了!
林公公虚扶行昭,城楼之上已筹办安妥,烧得滚烫的热油,两米余长的锋利长矛,另有神采凝肃的禁卫将士们。
“奉天承运,天子诏曰,建立储嗣,崇严国本,以是承祧守器,以是继文统业,钦若前训,时惟典常,越我祖宗,克享天禄,奄宅九有,贻庆亿龄,肆予一人,序承丕构。纂武烈祖,延洪本支,受无疆之休,亦无疆惟恤,负荷斯重,祗勤若厉,永怀嗣训,当副君临…咨尔皇七子,体乾降灵,袭圣生德,是用册尔为皇太子…”
陈显撩袍出帐,众将士让出一条宽道来,陈显单手接过传令官递来的黑漆筒形扩音器,声音拢在聚口处,再由广口传出去,听起来有些闷人。
陈夫人张嘴还想再留,陈显已然断交踏步而去。
“乱军逼宫迫在眉睫,皇上已驾鹤西去,母后精力不济,阖宫高低再无主事之人,我贺行昭虽一介女流,善于天家,嫁入宗室,眼看忠勇懦夫为周家抛头颅洒热血,岂能作壁上观,相安无事?”
禁卫士气大增,深宫女眷都敢豁出命来,何况我等八尺儿郎!
城下万人,楼上八千,一攻一守,对峙不下!
陈显沉吟半晌,关合四扇窗棂,从藏在暗处的小木匣中拿出一卷明黄缎绸藏于怀襟以内,来回踱步很久,终是撩袍向外走。
行昭扶着莲玉起家,亲手执过大红灯笼,“劳烦林公公带路…我们上城楼!”
孽障!
天涯尽处,雾气蒙着一层微光的薄纱,好似有暖阳初升。
陈显沉吟半晌,他们要拖时候,他就陪他们拖时候!等外城十四万兵马压城欲摧之时,谁胜谁负,可不是靠胆量来论豪杰的!
探子扶在帐幔之上,死命点头,“不是…不是营卫!不晓得是谁的兵马!浩浩大荡一群…满是马队,黑黢黢的盔甲瞧不出来是那里的,也不是从本地过来的,看舆图该当是从天津本地而来,行军极快!”
内宫备弓弩未几,西北东南角各安设二十把,弓箭换得勤,点上焦油拿火折子一熏,窜得老高的火苗,禁卫手脚敏捷,先从城楼上掷下近百袋秸秆,再倾洒下焦油,领兵一声令下,箭头带火的弓箭如流星坠地,一遇焦油与秸秆便“腾”地一声烧了起来!
“围内宫的人手愈渐多了,城门下已有叫唤,宫门被拍得砰砰直响,乱军怕是要动了!”
火燎到皮肉上,顿生焦味儿,乱军四下逃窜,后有兵士泼水救火却只是徒劳!
“你说甚么?”
“端王妃――”
“去顺真门。”
一个女人胆量如此之大!
满是马队!
行昭手攥成拳,强压下心头的惶恐与不安,朗声只说一句短话,“将士们辛苦了。”话头一顿,抬大声量,斩钉截铁,“城楼在,我在,城楼破,我亡!本日我与将士们共存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