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今还记得，他仰着头看陈显大人的时候，陈显大人的眼睛仿佛在发光，连带着天都晴了。
行昭口中发苦，艰巨出言，“带着阿照，那里也不要去，照顾好阿照，我们安循分分地等老六返来，甚么也不要多想。”
那人握拳行揖，声如洪钟，“微臣江南府驻塘口五品统领，吴凡志，有要事求见陈首阁！”
李兵头瞳人蓦地放大。
陈府的外院，一夜亮光，天刚蒙蒙亮，陈府外院的光熄了，紧接着皇城当中顺真门内的那盏油灯打了火折子，“噗”地一声蹿出了苗头。
“攘外必先安内。”
这是陈显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撩帘而出，有尚在留头的小丫环哆颤抖嗦站在门口，陈显终是脚下一顿，立在原处轻声一叹，毕竟低声交代那丫环，“出来燃上一炷沉水香，夫人怕是今晚睡不好了。”
陈显眉间一蹙，减轻力度摆摆手，管事一左一右将人拉扯起来，拖到内厢外。
行昭想活下去，也想要阿舒活下去，人活一世不过百年，谁不想乱世安稳地过日子？
行昭嘴角轻挑，窗棂外时候恰好，落日西下，赤色残阳，染红半边天，“如果回不来，我们也得活着，阿照，阿舒，你，我都要活着，谁让老六失了性命，我们就要让谁扒皮抽筋地生不如死。”
“长姐…你听我的…”
别人说陈显暴戾，可他眼中的陈显倒是个极其暖和知礼的名家大儒。
屏风上衬出一支剪影，陈显眉梢一抬，温声笑起来，“你如何起来了？现在是非常时行非常事。你信我，再过几日，便再无此种忧心之事滋扰你我了…”
他是为大人活着的。
夜钟难鸣，东郊冷巷，有骏马奔驰，灯火摇摆下，有懦夫翻身上马，是非各三声，叩响陈府大门，门房将门虚掩开一条缝儿，一只眼睛凑在缝儿中，摸摸索索乘微光向外看，哪知门口那人单手持刀，浑身是血，满脸横肉，不由声音发颤轻声问：“府里的老爷们都睡了，深夜拜访，敢问懦夫有何贵干？”
李兵头不晓得本身在这儿站了多久，手脚已经麻了，手上还捏着那一张薄薄的信纸，李兵头头往下一埋，张大柱眼睛睁得大大的，内里好似有水光，水光映在血泊当中，相得益彰。
贺行景何如不了海寇，不代表他何如不了，海寇要打家劫舍也好，劫富济贫也罢，要在海上掀起腥风血雨也好，要耀武扬威地逼近定京也罢，只要背面没跟着贺行景那几万兵马，他都随那起子上不得台面的海寇搅和，成大事者不拘末节，只要紧紧守住都城，还怕夺权以后没这个本事腾脱手清算他们？
砖是冷的，可窝头是暖的，窝头吃在嘴里
既然陈显大人要他杀人，那就杀吧。
“是蔡沛让你来的？”
烛影摇摆，光照在梁壁之上，那团黑影便更加放大。
“你为甚么不承诺他。”
是啊，现在还远不到阿谁程度。
话头戛但是止。
陈府内宅幽深，不一会儿便灯火透明。
门房心下一惊，从速启开大门。
欢宜固执，行昭更固执，两个女人眼眶都红透了，阿照仍在嚎啕大哭，行昭怀里的阿舒嘴一瘪也跟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两个小郎君中气足，哭起来此起彼伏。
陈显眉梢舒开，好个蔡沛，识情见机，既懂明哲保身，又知审时度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