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想晾一晾应邑,叫她晓得冒然去招惹方氏,只能引来他的不附和和讨厌。哪知昨儿个半夜半夜,白总管吃紧吼吼地跑到勤寸院里来,又哆颤抖嗦地从袖里取出封信来,嘴里直念叨,“应邑长公主的人守在我西郊的院子里...说..说如果不将这信立马给侯爷送来,就放把火将主子的院子给烧了!”
贺琰的本性,吃软不吃硬,应邑却没大摸准。
应邑自矜地端身坐着,听高耸“啪”地一声,还是不由自主地往里缩了一下,复而又梗直了脖子,不甘逞强地望着贺琰:“你连续几日都不睬我,这比责备还叫人难受!”又是一哼,探身将笺纸拿在手上,“我如果不如许写,你会出来见我?”
双福大街正熙熙攘攘的一派热烈,百音成曲,其间异化着偶有走街窜巷的货郎担大声呼喊,也有天桥下哄闹与喝倒彩,另有剃头匠刮锉刀“嚓嚓”的钝响。
贺琰神情郁结,拂袖背过身去,半晌没说话。
黄妈妈蹙眉,身子今后倾,避开呼出的那团白气,抓住了那话里的意向,皮笑肉不笑地问:“侯爷今儿个沐休也一早就出去了?大郎君这几日也出去得勤?”
“你说得轻巧!我不去哄,太夫人就要过问,事情越闹越大,等你嫁出去的时候,定都城里沸沸扬扬的,你又要受太夫人白眼。你不在乎,我还心疼呢。两情如果悠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贺琰腹中的诗书,变成了张口就来的情话。
贺琰一怔,心头莫名烦躁,那日太夫人才痛心疾首地说她生了一个卑鄙的儿子,现在应邑又拿话来激他。顺势撒开手,嘲笑一声:“阿缓,我可曾逼过你和我做对奸夫淫妇?”
又特长一下一下戳在贺琰的胸膛上,一字一字地说:“不然,就算你再权势滔天,又素有贤名,别人丁里,我们也是对不要脸的奸、夫、淫、妇!”
大夫人写好信,折成两叠儿,拿正红撒金信封套上,又盖了红漆封口,叮嘱黄妈妈送出去。外命妇送信进宫自有一套规章,要先同一收到宫中的司房,再分发到各宫各殿去。
“约莫出了正月才气得空了,现现在身上都还领着差使呢。”黄妈妈矜持笑了笑,把信从怀里稍稍抽了些出来,暴露个红角儿,“帮大夫人往宫里送个信。”
话一完,门被重重一甩,应邑睁大眼睛看着来回闲逛的门,一脸不成置信,手紧紧握成一团,半晌才又缓缓放松下来。
贺琰没等她说话,拿过挂在高几上的大氅,排闼欲走,忽而想起甚么,反身不耐烦一言:“临安候夫人的位子,你想拿就凭本领吧。你也晓得,我不是甚么君子,小人向来不喜好激将法。”
“那也是夫人信赖您啊!哪像俺们呢!也就是景大郎君心好,整日里出来出来的还能体恤俺们这些做下人的。”婆子佝着腰,笑着边搓手边哈出几口气儿说:“今儿个也算是俺运气了,一早侯爷出去,扔了个银角给俺,大郎君出去又扔了个银角儿,俺都攒着,请老姐姐吃酒!”
贺琰反身环绕住应邑,带着笑朝应邑耳垂吹气。
“你可晓得我当时有多难做!”应邑语气一弱,贺琰的气势就高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