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荣寿堂安宁清爽,灰墙青砖,红栏朱漆,初春时节微暖尚凉的光透过天井里的那颗参天古柏,在青砖地投上了斑班驳驳的影子,此中间杂着如水般敞亮的光。
太夫人自那次身子不好后,又经历春冬瓜代之际,除了露面去平阳王府,一概闭门谢客,连府里头的大小事件也管得很少了。北战乱这件事,行昭不敢冒然派人去荣寿堂通风报信,可最后太夫人还是将事情摸得透透的,想得也比旁人更深了几分。
行明却像蓦地来了兴趣一样,凑过身来,悄悄摸摸地附在行昭耳边说:“上回娘还在问,大伯母方家的阿谁桓哥儿是不是十四岁了,说婚事了没有,却遭爹横眉竖眼地骂了一通...”
未几时,贺府的灯又挨个儿被点亮了,从外院以极快的速率亮到了内院。
这是娘舅的方家军亲信。
“鞑子几万人逼近,瞭望和驻守的兵士看不到?不晓得?”这是贺琰沉到土里的声音。
“还能如何...”行明瘪瘪嘴,非常不欢畅的模样,一张脸却红遍了。
一番话说得大夫人哑口无言,只好讷讷点头,好歹藏了一肚子的苦衷,总算是能和人说出来了。
说话简练了然,虽听得出来已是元气大伤,却仍旧能做到铿锵有力,一字一坑。
贺家宵禁,各处院门已经被紧舒展住了,一起上却没有人禁止行昭。
“女人!女人!”
大夫人从荣寿堂返来的时候,贺琰已经候在正院了,可贵地将四个小辈都叫出来一道用晚膳。
万籁沉寂当中,九井胡同外蓦地传来一阵短促的马蹄声,“踏踏踏”的声音愈来愈近,愈来愈响,从胡同口拐弯处所吼怒而过,将高高挂在杆子上的纸灯笼惊得摇摆四方,扭捏的烛火下能模糊瞥见一个穿戴银灰盔甲,背后背着一柄红缨枪的男人俯身顿时,前襟处已经被殷红的血染湿了一大块儿。
行昭蓦地想起来,前次二夫人带着行明回了趟娘家后,中山侯府的几位夫人便来贺府来得频繁极了...
行昭惊诧,随即大笑起来,二夫人愁行明婚事的心,不比她挂忧母亲的心少啊!
“行晓前儿来东跨院说是同我存候,还带了自个儿绣的帕子、荷包,倒是惊得我都没坐住。”行明渐大了,可贵被二夫人放出院门,有一肚子话儿想说,正要开口,却看到了墙角高几上摆着的绣球花儿,半道改了口:“这绣球花儿都雅吧?”
“...皇后娘娘为人夙来稳沉,内命妇与外命妇一贯泾渭清楚,这我都晓得。但是哥哥还在西北冒死,我们姐妹俩相互支撑安抚又能惹到谁的眼呢?”大夫人坐在左下首,语气中不敢含有怨怼,但是明摆着的不明白倒是能听出来的。
日子一晃而过,一转眼就到了三月。
夜已深,星月渐起,暮色浓厚,临安侯府的灯从外院挨个儿燃烧到内院,除却游廊里头偶有几个小丫环提着羊角宫灯穿越此中,留下窸窸窣窣的声响,便只能闻声清风“呼呼”的声音了。
“西北的天一贯黑得早,将军还特地叮咛了人立在鹰眼台上,半步也不准离!”
又望了望上首斜靠在软垫上的太夫人,抿了抿嘴,又说:“哥哥被派了天下军顿时将军的职务,连桓哥儿都被封了个世袭的四品批示使的职位,我能看不出来方家恰是烈火烹油,鲜花招锦的势头?但是我内心总担着牵挂,侯爷也分歧我细细说,我更是没地儿说话去,总不能和阿妩与景哥儿说吧?总不能和二夫人说吧?您身子又还在养着,我也不非常敢来闹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