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昭抿了抿嘴，等方皇后先开口。
不幸天下父母心。
嗬！
天子沉迷于床笫之欢，日日进后宫，夜夜往小顾氏宫中去，有几次差点儿误了早朝，方皇后不发声劝，谁敢说半句不是？孙氏甫产下麟儿，七皇子倒是得圣宠，满月以后便赐下名字来，唤作周悦，悦字儿极好，孙氏欢畅坏了，日日抱着孩儿却总不见天子去，一探听，天子还在小顾氏的宫里头。
前头话儿是在演西厢记，背面蓦地就变成了全武行，连预报牌儿不带打出来的。
想起六皇子，又是一脑门子官司，那日夜里一返来，方皇后上高低下交来回回打量了无数次，她蠢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气鼓鼓地指着红彤彤的一双眼把罪名怪到了欢宜和桓哥儿那场婚事上，“...昌大又喜庆，让人欢乐得想哭！”
行昭抬了昂首，内心说不出是甚么感受。
行昭觉得方皇后会紧接着出言劝止，等了半晌，却等来如许一句话。
行昭埋头默了默，不敢去瞧方皇后的眼色。
行昭喉头猛地被一呛，一手扶在椅背上，一手捂着胸口狠狠咳了几声，面上火辣辣地烫，方皇后叹口气过来抚行昭后背，一道帮她顺气儿一道话儿说得缓慢：“小娘子家家的，瞥见老六在你车上，你就该扯开嗓门叫喊，摆布当时候来宾们也走了，等你娘舅出来，看他不抡圆了拳头胖揍周慎那小兔崽子一顿！”
实在不是病了，是小日子来了。
峰回路转，行昭鼻头酸得很，泪意真是止不住往上涌。
静了一段辰光，方皇后出其不料沉下调子来。
“我苦了一辈子，却还是没学乖。”方皇后神采有些欣然若失，“人不一样，境遇也会随之窜改，命都是在本技艺里头攥着的，日子都是本身一手一脚过出来的，可只一条。”话里顿了顿，“再苦再累，你要感觉值得，如果值得，莲子芯也是甜的，如果不值得...”
行昭将撑起家来，脚在地上摸索着鞋穿，却被蒋明英指着笑：“...一早便劝您隔些时候过来，您不听，县主昼寝还没醒呢！”
皇后娘娘真是...
该来的总要来，方皇后默了两个月，总该有个说法了。
行昭忍了忍，深深吸了一口气儿。
方皇后噗嗤一声笑，也不拆穿，只让她先去歇着，转个背就把莲玉召去问话。
她敢必定她的大实话，方皇后必然不想听。
莲玉连宣称喏，“都用过了，小厨房也还温火炖着，过会子用过晚膳就再喝一碗。”
方皇后放了心，看着行昭规端方矩地贴着暖榻边儿坐，既不敢躺上去，也不敢下来趿拉鞋穿，心伤得像吃了一篮子山查，挥了挥手，让小宫人们先出去，蒋明英知机领着莲玉莲蓉避到了花间去。
方皇后连人家家事都没探听全，就把她推了出去，中山侯刘家庙堂之上没位子，一心一意挣钱花，不消牵涉进争储夺嫡的旋涡里，宣平侯林家俗称“不倒翁”，一贯离权力中间远远的，从这两家人的挑选上就能看出来，方皇后绝对不会想将她许给位高权重的人家。
窗棂被掩得结健结实的，甭说雪气儿，连风都灌不出去。
不对，在六皇子给她送信当时候起，方皇后怕是就成心识了吧？看破了，却没说破，只是不准她瞧六皇子送过来的书，也将六皇子送的石头，玩偶，全都收拢在库里，不叫她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