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宜是今上独一的女儿,到了正日子,六司忙得是人仰马翻,蒋明英更是重华宫凤仪殿来回跑,欢宜身着大红双囍服,蒙着红盖头在凤仪殿里待嫁出阁,淑妃狠狠哭了三场,方皇后亲身持戒授女,比及司礼官高呼一声“吉时到!”,二皇子是哥哥,俯身背过欢宜,一步一步走得稳妥,走过一百零八步,方才好到了顺真门,扶着欢宜进了喜轿。
一出府门,便有辆青帏小车候在门前,莲玉扶着行昭上马车,行昭撩开车帘子,用力睁了睁眼,等看清楚了,脑筋刹时就复苏了。
临到婚礼前一天,行昭特地选在晌午去见欢宜,欢宜便拽着行昭不让走,手指头冰冰沁沁的,话里话外尚还带了哭腔:“你明儿个是来重华宫,还是去公主府?”
行昭只好又灌了一大碗醒酒汤下肚,等外头候着的内侍来催了,这才又辞了刑氏与方祈。
入正堂,三拜礼成,方祈大喇喇地坐在上头,眼神却严峻地瞅着长案上自家祖宗的牌位,他上回射穿了人冯安东的祖宗牌位,现在由衷地但愿这世上能没有因果报应,阿弥陀佛。
新嫁娘们忐忑心境中,埋没包含的那份欢乐,她向来没有体味过。
行昭越说,心便越往下沉。
欢宜身形颤了颤,没隔一会儿,便静了下来。
行昭眉梢一挑,转过身就去问蒋明英又是中山侯,又是宣平侯家,这唱的哪一出。
行昭立在墙头下,感觉有些恍忽,多奇妙啊,上辈子几棍子都打不着的两小我,这辈子反倒被牵涉到了一起去。
方皇后没那么多顾忌,笑盈盈地叫蒋明英给行昭购置了件儿满襟双柄芍药红高腰襦裙,绣工做得好极了,袖口襟口细精密密地三圈儿,水纹绕着波纹,波纹绕着天碧蓝,又选了副极镇得住场的祖母绿翡翠头面,行昭一瞧这设备,便不由自主地把一张脸皱成了团子状,“是欢宜姐姐的大日子,阿妩穿成这个模样,又不是下台唱戏...”
陈家要戳开四皇子好男风那层纱,好让天子闹个没脸儿,他直管戳。
方皇后、平西侯夫人、淑妃三堂会晤以后,又请了钦天监算日程,又是请天子过目,便将日子定在八月份,恰是初秋时节。
陈夫人也不恼,笑呵呵地不置可否:“借您吉言,借您吉言!”
信中侯闵夫人见着行昭倒真是很欢乐,眼圈红了红,揽了揽行昭便轻声说道:“...你母亲三月的除服礼,我且都记取呢,没忘,请了静一师太做法事,探听了皇后娘娘捐了一千两海灯钱,我便只好拿五百两...摆布都畴昔了,都畴昔了...”
两家合起来,让方家吃这么大个亏,又是交虎符,又是被迫订婚事,乃至将方祈摆在明面上,推到天子的面前,给天子内心扎根刺儿。
不管是未知的惊骇,还是少女的忐忑,都不能反对光阴的过程,和诸事的繁忙。
这是甚么鬼东西!
方皇后真是冲突得不晓得该选谁好呢...
日子有了盼头,就仿佛过得特别快。
人间多奇妙,谁又能想到?
本来话儿都还说得轻,说到背面,便嘤嘤哭了起来。
可如果桓哥儿变成了一个薄情寡义男儿汉呢?如果婆母不喜好她的身份呢?如果方家没争出头呢?如果...
说话儿的是中山侯刘家的二女人。
贺家有个太夫人谋定而后动是个聪明人,陈家则是一屋子心智都很均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