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六章 分崩（中）
仪元殿里像一潭深水，大要安静无波，底下却暗潮四起，行昭素手交叠离于窗棂之前，悄悄地看着不远处的金檐廊桥，脑筋里蓦地响起了六皇子那句话“若事有万一，慎愿当众对证”。
天子也没让向公公去扶，只能闻声天子出声扣问。
眼泪同鼻涕一色，破音与哽咽齐飞。
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起来吧...”天子抬了抬眼睑，深吸了口气儿，抬了抬下颌表示方祈：“地上那封信，你可看过了？”
可自家的亲妹子无辜暴毙，不太安静这四个字仿佛还描述不了他的情感。
在天子面前甩了花枪，天子却也没恼，顺着方祈的话儿，将眼神转到信中侯身上，便问：“你来讲。”
“那边阿谁是西北原州的王大郎，身上担了个小差，是守城门的。原州与应邑长公主的封邑应城挨得近，据他说，这几月间交来回回的人里总有几个手上或是握着西北总督府标识，或是握着长公主别院标识的人收支城门。”
又指了指跪在右边，身如抖筛的男人，道：“那是张家邻居家的郎君，和张三郎一贯亲厚...”话说亲厚之时，信中侯的神采变得有些古怪，“和张三郎要好，平素是日日要见的，可就在本年三月至七月，张三郎消逝得无影无踪，倒把这个小郎君急得坐也坐不住了...”
向公公拿眼扫了扫紧紧阖上的朱门，这个时候，信中侯怕是该出场了吧？
天子内心头明白得很，这件事十有八九，不，十成十是真的！
方祈余光瞅了瞅自鸣钟，内心头冷静策画了时候，暗数三声，到了“一”时，果不其然听到殿外一声：“信中侯到！”
向公公束手交叠在前，将身子隐在暗处，暗赞一声方祈，听起来甚么也没说，细细想一想，却能让天子放心。信是冯安东发明的，奉告方祈的是信中侯，拿到信时方祈另有闲心数数上头的字数...
恶棍，还让人啼笑皆非。
信中侯腿脚尚另有些不好，撑在向公公身上，恭敬答话。
用掺了淘米水的墨水写字儿，再用红茶茶水喷洒在纸张上，待它半干半湿之际，再拿烫红的熨斗将纸张熨平整，乖乖，这下一看畴昔，像极了昔日的笔迹！
和一箭射穿冯安东祖宗牌位的路数一模一样...
方祈敛首垂眉，第一遍说得迟缓，第二遍却带了些昂扬，“噗通”一声又跪在了地上，扯开嗓子叫冤枉：“字儿看着是像，可这信实在不是微臣写的啊！微臣是个莽夫，连给皇上递的那封平西关求援信，都只要草草几十个字儿，微臣看冯驸马拿过来这封信的时候，沉下心来数了数，这都快写上千字儿了！微臣哪儿来这么多话儿说，哪儿来这么字儿肯写啊！求皇上明鉴！”
“守于关上者约莫三百人，或掌弓弩或点烽烟。关内粮仓置于西北角，里有粟米黄粱，亦有花生稻谷，晨有二十兵士挟器巡守，夜有五十兵士布于西北、东南、正堂看管，因恐火靠水而建，因恐盗内有机窍....”
“等等！”天子伸手制止，眼神却看向方祈：“这就是你说的信中侯落下的东西？”
冯安东半侧了身子，一时候连怕也忘了，看得目瞪口呆。他长在田头上，是见惯了恶妻骂架的，方祈这个模样比往前他村庄里头的最短长的阿谁婆娘还凶――起码人家的体力就没他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