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文馆里,行昭入迷地望着窗棂以外,眨了眨眼,便又有一片飞雪落到了沿上,没多久便化成了一小滩水汽。
可嬷嬷说他也不是朱紫,“充其量算是朱紫身边的一条狗,下九流的贱种,活着也是拖累人,上头交代了等他死了就把他一把火烧了,烧成的灰恰好能够给俺的花儿当养料。”,这也是嬷嬷的原话。
公公?
那人咳得愈发重了,双手扣在床沿边儿,青筋突显。
究竟是通往那里去呢?
崇文馆的地龙烧得红旺旺的,常先生在上头讲《游褒禅山记》,一番话老是拖得又长又慢。
只要两柄伞,欢宜拿了一柄,六皇子手里另有一柄,行昭便让莲玉拿伞出来,还没开口,便闻声了六皇子的一声,“雪大风急,温阳县主还是同慎共撑一柄伞吧,离得远了,保不齐说的话儿便被风吹跑了。”
朱紫?
六皇子将伞递给欢宜,又撑了另一把:“平西侯夫人入宫来了,皇后娘娘揣摩着放学的时候差不离了,慎恰好随母妃给皇后娘娘问安,便让慎过来接大姐与温阳县主。”
她们这儿僻静萧瑟得连只苍蝇也不来,来的都是死了的或是要死的人,就连嬷嬷也没瞧见过朱紫,不对,三日前的夜里,阿谁被人架着过来的,能算是朱紫吧?
行昭顺其指尖向外看去,却瞥见一个身量颀长,着藏青夹袄长衫,单手执油纸伞,另一只手还拿着一柄油纸伞的六皇子周慎,落落风雅地立在阶上,遥遥抬了头来,冲行昭清冽一笑。
行昭抿嘴笑一笑,埋头清算书册。
临死前的人大多都有回光返照。
常先生抬了抬眸,眼神从顾青辰身上扫了扫,想起那日凤仪殿罚跪传言...好吧...就算不都是脾气暖和的,也都是情愿做大要文章的...
“阿九,阿九!新来的阿谁不可了!你去收一下尸!”
段小衣声音渐低,热泪冲化开了血痂,眼睛展开了一条缝儿,光化在眼里完工了一点一点的星斗,最后成了乳白的一片。
话还式微地,欢宜便笑着接过行昭话茬,撑伞追了上去。
真是可惜了那么好的一管声音。
顾青辰移了移步子,往这处靠了靠,六皇子又笑:“顾家mm另有事儿吗?皇后娘娘说慈和宫晨间又有些不好,顾家mm不消归去看一看?”
所幸传讲课业的三个小娘子都是脾气暖和的主儿,都规端方矩地将手放在案上听他读书....
“先生!”
皇城的最北端,掖庭狭长,灰墙肃立,一条道儿直挺挺地往远方通去,通往...
“...如笙!你叫段如笙!”
阿九应了声“唉”,利落地把木桶放了放,再在兜子上擦了擦手,小跑步畴昔。
欢宜将书放在案上,也不收了,拉着行昭便快步出外,笑眯眯地接过六皇子的伞:“是母妃来寻我了吗?”
那人声音悄悄的,阿九身形微颤,眼里猛地一酸,却听那人声音渐小,便将头靠近去听,方迷含混糊地闻声了几句细碎的声音。
是啊。皇宫里只要主子们是男人,其他的男人都不算男人,没了命根子便只能算作宦官。
一起风雪,莲玉撑伞砥砺前行,行昭握着暖炉走在伞下,走到半道了,欢宜才想起来书册还放在案上没拿,也不让宫人去拿,只让他们别等着她,“...既是平西侯夫人来,母妃也在那处,你们就快些走,只一条,中午的胭脂鸭脯给我留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