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接过茶盏，小啜一口，没答话。
就算是有天子的禁令，可嘴巴和耳朵是能随随便便就管得住的吗？宫里的人便指着别人的不利事儿高兴地活了。凌晨在慈宁宫产生的事儿，晌午就阖宫传遍了，一传十十传百，传得越来越邪乎。
“都是从那里探听到的？”行昭手指顺过丝线，指腹间滑光滑腻的，顺势停在了线尾，麻溜地打了个结。
是体贴则乱，才会草木皆兵吧？
方皇后内心伤津津的，像是夏天贪凉喝下一盏酸梅汤，却让肠肚都又凉又酸起来，轻叹口气，给天子斟了盏茶，双手递畴昔：“昨儿夜里丹蔻来扣门，说是母后在小道里跌了一跤，扶着起来后，便说不出话了...张院判也开了方剂让先用着，渐渐地养，我们家甚么药石没有，皇上也别慌...”话到一半，半真半假地长叹出声，“错在臣妾，有因才有果，若无昨儿个晨间臣妾与母后争论的因，又那里会出来如许的果，老是臣妾的错...”
“也有说皇后娘娘气势足，连太后娘娘都只好避其锋芒...”
一早晨折腾，慈和宫灯火透明，凤仪殿闹闹嚷嚷，宫妃们哪有不晓得的，连德妃向来爱说话的都没敢多留，跟着大流告了退。
行昭长长松了口气儿，一向在发颤的手被蒋明英握在手里毕竟安静了下来，她当真是怕极了！
“...说甚么的都有，有说太后娘娘被惊了魂儿，这才失了态，也有小声群情说是太后娘娘自个儿失了孩儿，便也想叫皇后娘娘尝尝这个滋味...”
登过山顶的人，落到了山坳里，谁也是受不了吧？
方皇后也不说话了，她和天子相伴几十年，明天天子是动了真怒，可现在的惭愧和自责也是真的。
顾太后养尊处优这么几十年，从落魄的良家子爬到这个位子，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却在一时候失了**，娘家的把柄被攥在别人手里，口不择言时又让儿子心生顾忌，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几日来跟你们问好的铁定比平常的都多，要找你们茬子的必定也不会少。自个儿当差的时候都留意着些，不莽撞不僭越，不去趾高气扬，可如果遭人欺负到你们头上了，也别张扬，忍下来，我总不会眼瞅着别人欺负我瑰意阁。”
宿世行昭在庄户便见过这个景象，有的白叟家气极了便会发症，脸歪鼻斜，转动不了，话儿也说不清楚，时不时复苏一下，可大多都再难规复原状了。
心头舒了气，脚下踩着木屐便走得快了些，一快便几乎被绊倒在地，蒋明英赶紧起家扶住，笑着和顺了眉眼帮行昭拍了拍裙上的灰，边轻声说着话儿：“...您与皇后娘娘当真是有母女缘分，奴婢在皇后娘娘身侧几十年，向来没见过皇后失态，今儿个一早皇后娘娘一急之下挺着身子和太后对吼，奴婢暗自捏了把汗。哪知县主小小年纪还晓得让其婉去仪元殿通禀，胆量又大又心细...”
即使历经磨难，也总有些人有些事就在那边，永久稳定。
行昭手头顿了一顿，随即朗声笑出来，心境变得好极了。
行昭盘腿坐在炕上一道低着头绣香囊，一道听莲蓉吃紧叨叨的回禀
天子一锤定音，谁还敢再多置喙？
“前头的话儿是去小膳房拿您的午膳时闻声的，背面的倒是将才去六司领今月的新茶闻声的。小宫婢们本是凑着头窃保私语，一见我去，便散的散，迎过来阿谀的阿谀。我领了新茶便逮着个小宫人七拐八拐地问，小宫人奉承是奉承，可该说的一点没露底儿，只说了一句‘凤仪殿的差事本就是阖宫高低顶要紧的，现在变得更要紧了！’，我内心头便有些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