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渐进,行昭一昂首,便瞅见了有一梳辫着胡裳的小娘子俏生生地半斜身子立于其上,撩开车帘便胆量大极了,“腾”地往下跳,随后便是一个姿容利落,眉梢之间尽是精力的中年妇人撑着小娘子的部下了马车。
如何又是他啊!
实在方皇后也明白,刑氏带着后代一进京,西北战事又定了,鞑靼俯身为臣,托合其作为俘虏便也要交还了,景哥儿再住在雨花巷里就不那么安妥了,贺琰不喜好景哥儿,可架不住景哥儿争气啊。
“这也不是说话儿的地儿,都还站着做甚么?大夏季儿的不嫌凉啊!”
思及此,方祈又挺了挺胸,挽了挽袖子,试图将胳膊上那道疤再露得较着点儿。
这是贺家现在能捞到的独一一根稻草了。
方祈眼神闪了闪,这个铁血男儿汉终是放开了怀,朗声大笑,一把将儿子捞了出去,“你母亲和mm呢!”
刑氏一上马车,方祈便红了红眼,挺直脊背与之对视一刻,却扭头回身一把将行景推了出去:“还愣着!快去扶着舅母!”
一起上刑氏的话儿就没停过,有人通过痛哭流涕来表示欢乐,有人用哈哈大笑来表示欢乐,有人...行昭抬眸憋笑,瞅了瞅刑氏端庄的一张脸,有人欢乐得翻了天,便会止不住地说话!
行昭内心又酸又甜,方祈是怕他们见景伤情吧?或许她与行景没有一个好父亲,可他们另有着一个好娘舅...
方家人总有如许的本领。
马蹄踢踏,有两匹枣红色宝骏在前开路,后有一驾素青绘虎纹马车“咯咯吱吱”地沿着老城墙的汉瓦青砖行得沉稳。
存亡相逢的氛围被冲淡成了一张薄薄的纸。
林公公驾着马车候在外头,刑氏便牵着行昭往外走:“阿妩的情意,皇后娘娘的情意,都明白。皇后娘娘甚么时候便利,我甚么时候递帖子进宫问安...”
火舌咬住了堂纸,火势弱了弱,接着便又突突地冒了起来,纸张四角起了卷儿,最后渐渐烧成了一堆灰烬。
一道说一道行至游廊口,轻声一叹,“摆布事儿都畴昔了,景哥儿住在这儿,就是住在家里,女眷间的事儿,老爷们儿不好出面,我倒是个能泼的,任谁也抢不走景哥儿。请皇后娘娘放心些。”
前头刑氏在说,方祈跟在背面冷静地听,时不时耷拉着脑袋答允两句。
“爹爹!”
行景备了一幅画儿给潇娘,一个亲手扎的蹴鞠彩球给桓哥儿。
流着哈喇子的毛百户四下望了望,实足不平气,抹了把嘴角,明显就没被冻得流口水!
那头的地龙烧着火儿,莲蓉侧开身子避在一旁,将盆儿的纸一张一张往里投。
瞅瞅!
走在最前头,路过中庭瞅了瞅已经被雪掩成一片的天井,直咂嘴:“兵戈倒是打得来,扫个雪倒成了难事儿了!邋里肮脏的,幸亏皇后娘娘没来过,不然必然气得掉头就走!”
行昭眨了眨眼,眼眸兴叹,这那里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啊...清楚就是“快看啊,在雨花巷巷口那边,怂着好大一坨方都督”!
早晨就让六司选了几房主子,又领到天井里瞧了瞧,便让人给雨花巷送下去。
现在看起来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刑氏拧得清得很。
大雪积了些光阴,放眼望去尽是苍苍茫茫,六合间像吊挂了千万幅竹帘,透过扑簌簌落下的雪,便能瞥见大道蜿蜒无垠的白茫茫,另有几个行色仓促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