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早朝,立名伯贺行景在朝堂之上,自请外放,请旨要去的处所是东南福建府,福建也不承平,经了几次天灾,渔民便落草为寇,成了海盗,时不时地打着劫富济贫的名号,抢杀劫夺。
行昭把头埋在碗里,吹过冷风守完岁后,“呼呼啦啦”地喝一碗烫热的汤圆儿,以慰空落落的肚子。
一道婉和了面庞,放低了姿势,一道回笑应和:“是呢,太后娘娘凤体不佳,却总问‘这个装着薄荷的香囊是谁做的?’又或是赞温阳县主‘木匣子上的扇套绣得都雅’...”
对行昭来讲,这个除夕的统统味道,就是这一大海碗的芝麻芯汤圆。
对有些人来讲,除夕之夜的味道是满鼻子的火硝,或许是案上的甜甜腻腻的胭脂鸭脯,又或许是陈大哥酿的酱香芳香。
在场的都是簪缨世家的家眷。谁家没有过装病的前例啊,为避事儿为争宠为了甚么的都有,装病多好啊。病了往床上一躺,谁也甭找我,谁也甭来和我过不去。
天子在上头,谁有胆量有一筷子没一筷子地去夹菜啊,不得警戒着天子会不会随时发问啊?
“臣妇也未曾想到。”刑氏笑一笑,眼神却望向行昭:“阿福去得冤枉,贺家欺人太过,连...也不是甚么好东西。阿祈没从西北返来的时候,您与阿妩过得有多难,臣妇想一想便心惊胆战的。阿祈叛国谎言传得沸沸扬扬的时候。臣妇被圈在方家老宅里头,来的是九城营卫司的人,待臣妇和两个孩儿,另有方家的旁支都是客客气气的,不像是来圈禁。反而像是来庇护的。”
客岁,她鄙人首伴着她尚在人间的母亲,本年,她却端着杌凳坐在了凤座之侧,伴着她的姨母。
深切骨髓,亘古稳定。
方皇后眼神望向窗棂以外,行昭顺着方皇后的眼神望出去,映入视线的便是藏在飞雪昏黄间,檐角横飞的仪元殿。
若方皇后是个男儿身,若方皇后生了一个儿子,若方皇后没有嫁入皇家...
方皇后不惊奇,行昭也不惊奇。
“白叟家年事大了,身上各式百般的弊端就窜出来了。人一颓下来,便希冀着子孙后代守在身边儿。子孙合座环抱膝下,看着欢乐,内心头一欢乐了病也就好了一大半了。”
夫人奶奶们面面相觑了半晌,神采不明。
黎家与贺家是至好之家,黎太夫人与贺太夫人是自小的手帕交,会出言难堪也实属普通。
行昭颤了一颤,不敢再想下去。
内心腹诽,她却晓得她不能不接,不但要接还要接得标致――天子决定宠不宠她,方皇后却决定她能很多久的宠,这是她在方皇后一次两次地帮扶以后获得的结论,她姓顾又如何样,顾太后说话已经没人听了,不,顾太后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方皇后的话却显得振聋发聩。她既不傻,也不癫,就算不晓得方皇后问甚么要帮扶她,她却只能紧紧地乘着方皇后的东风,以达到直上青云的目标。
人去戏散的正殿空落落的,方皇后特地放缓了调子,缓声柔气地与刑氏酬酢。
天子做事一时胡涂,一时夺目,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和天子用饭,吃得饱吃不饱都不首要,吃的就是个恩宠和犒赏。
行昭一闭眼,一滴泪便砸在了汤里,醪糟酸酸甜甜的味道里,顿时有了些许咸味。
糯米软软的,紧紧粘着牙,芝麻馅儿苦涩得能让人和着馅儿将舌头都囫囵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