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言张均枼顿了顿,久久方道:“悔怨。”
朱厚照近前,朱祐樘也不再避讳甚么,直言道:“照儿,父皇怕是大限将至了,你是太子,是储君,待父皇西去,你必然要担当江山大统,到时务必任用贤臣。”
朱祐樘俄然晕倒,这叫张均枼又堕入一阵发急。记得前次朱祐樘晕倒之时,还是十一年前,当时候,朱祐樘患的是天花,而这一回,朱祐樘患的是肺热。
朱祐樘觉得,张均枼念的是谈一凤,而非他,殊不知,张均枼念的是他,而非谈一凤。
朱祐樘发觉人中上又一滴血即将滴来,他仓猝取来帕子,挡在鼻子。
别后相思是几时?后会难知。后会难期。此情何故表相思?一首情词,一首情诗。
张均枼也知朱祐樘返来了,只是没有侧首看去,只听闻朱祐樘笑道:“枼儿,你这诗集可驰名字?”
张均枼并未回顾朝他看去,只是淡淡语道:“梅花钿。”
这是张均枼亲手誊写的。
闻言朱厚照点头应道:“是,儿臣必然任用贤臣。”
朝中几位阁老,朱祐樘自是极信赖的,待遗圣旨写结束,朱祐樘又与刘健三人道:“东宫聪明,但年幼好逸乐,先生当请你出来多读些书,教诲他做个好人,也要做个好天子。”
愁聚眉峰尽日颦。千点啼痕,万点啼痕;晓看天气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上一回,他患疾半个月已病愈。而这一回。他已患疾七日,这病,倒是愈发严峻。乃至每日吐血不止,太病院太医皆是医术高超,无人可比,却也束手无策。
一滴,两滴,三滴,直至第四滴,朱祐樘蓦地回过神,他抬手重触人中,再收回击看时,已是沾了一手的血,朱祐樘望动手指上赤色清楚,心中天然一惊。
朱祐樘半晌以后回了东暖阁之时,张均枼还是坐在妆台前,面朝着那面铜镜,微微垂首捣着梅花瓣,只是她黛眉微微皱着,仿佛心神不宁,举手投足间,亦没有开初那般当真。
张均枼并未接话,只是淡淡一笑,而后便回顾,垂眸持续捣着梅花瓣,朱祐樘一时候也不知该说甚么,想此时无声胜有声,他便也不再说甚么,眼另有奏折尚未批阅,他这便又回身正想朝屋外走去,哪知他方才走了两步,紧随而来的是一阵前所未有的晕眩……
张均枼未语,朱祐樘继而道:“枼儿,嫁给我,你悔怨么?”
郑旺妖言案当时虽颤动朝野表里,却因朱祐樘亲身审理此案,终还是将此事压了去,而自那今后,朱祐樘便也如同畴前那般,每日朝后皆去往坤宁宫,非论是批阅奏本还是夜间安息,皆在坤宁宫,只是他与张均枼伉俪二人,却再也分歧昔日那般密切无间。
雨打梨花深闭门,孤负芳华。虚负芳华!赏心乐事共谁论?花*,月*。
朱祐樘起先仅是大抵看了一眼,见这笔迹得知这是张均枼亲手誊写的。便也顺势坐在软榻上。
朱祐樘昨日确是与张瑜说过这句话。他也的确是大限将至了。
这一句“后会难知,后会难期”,又一句“孤负芳华,虚负芳华”,竟叫朱祐樘觉得,诗中所表,皆在思念亡人。
张均枼望着他的身影,愈渐走远,心底也颇是感慨,她有多久未曾当真望着朱祐樘的身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