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又何哀,死又何必。我这辈子最悔恨一个‘悔’字。以是,我不会悔怨,何况。”娉婷嘴角微微上扬,好笑得倒是生硬,“若我的孩子今后能担当这江山大统,即便我死。那也值得。”
待见令仪合上门,金扶这才转回身将木托安排床头,端起汤药朝床边走去,抬眸望着娉婷,道:“吃药了。”
令仪闻言已知她这是要做甚么,今儿既已到了日子,即便娉婷还未至分娩之日,也断断迟延不得。
彼时清宁宫那头亦是乱作一团,周太皇太后不顾郑弓足方才生下皇子,便仓猝叮咛稳婆将孩子抱去坤宁宫,乃至连看都不答应她看一眼。
令仪亦手忙脚乱的,捧着倒满了血水的铜盆正要出去倒了,直至跨出了门方才仓促答:“过一会儿便亥时了。”
朱佑樘愈发烦躁,极不耐烦,眉心紧紧拧作一团,只道:“枼儿如何样了?如何还没生出来!”
“亥时?!”金扶听言一惊,仓猝要分开,回眸间却俄然见娉婷膝盖侧旁一块似是胎记普通的红印子,因而怔怔,缓缓移步近前,微微躬身细心看了眼,倒是瞠目结舌,几乎没站稳,抬眼望着娉婷,久久才开口问道:“你……你是审言!”
“夫人。”
伴跟着娉婷撕心裂肺的声声痛吟,一阵婴儿哭泣声清脆的划破长空,不但娉婷已浑身是汗。就连金扶亦是汗流浃背,她将婴儿抱在怀中。一面裹上棉被,一面疾声问道:“现在是甚么时候了?”
玄月已将末旬,现在入秋,气候日渐转凉。
天已如墨般乌黑。不见一点星斗,暗得伸手不见五指,叫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仿佛今晚。必定是一个不平常的夜。
张府这偏院里树木较多,是以老是阴凉,不见光照。
“那你不怕?”
“晓得,”娉婷笑得安然,涓滴没有惊骇,“皇后娘娘小产。”
“我不出去,枼儿在这儿我如何放心,”朱佑樘本来就心急,听南絮此言,便更是耐烦不住,这便作势冲要出来。
该来的不来,不该来的反倒来了。
娉婷已怠倦不堪,神采煞白,气若游丝,牵强挤出一丝笑,望着金扶,极是衰弱的言道:“我……还能够……唤你……一声……母亲么?”
在金扶眼中,审言虽也首要,可她始终是不及张均枼的,这金扶方一听及张均枼,便健忘了审言,忙不迭将婴儿放入篮中,挎上篮子便出了门去。
金扶热泪充盈目中,她自发得审言并非她所生,可也视她如己出,因而赶紧点头,娉婷欣喜一笑,本已开了口,却再也没了气味。
坤宁宫内早已是一团乱,是因金扶久久未将娉婷的孩子带来,这会儿偏生朱佑樘又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