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久，许是太吵了，许是诵经诵累了，大太太微微挪动了一下四肢，朝恭敬站在她身侧，穿戴靛蓝色棉袄的大丫环使了个眼神。
“嘀嗒，嘀嗒”细雨敲打着千家万户的窗棂，似是无数在战役中逝去，无家可归的怨灵，以十指叩击门扉，看望回家的门路。
圆脸丫环仿佛被吓到了，怔忡了半刻。很久才收回一声微不成闻的感喟：“罢了，我再去厨房求一次吧。”
纳兰府东配房，烧着正旺的地龙，和屋外因雨季略显潮湿的气候截然分歧，暖得直让人熏出几层汗来。屋内正北位置放着一青铜九醨百合大鼎，往外披发着沉沉的檀木香，丝丝缕缕的燃烟缓缓漫开，倒也显得整间屋子喧闹温馨。
东配房内没有传出一点动静，诵经的大太太只是微微皱了下眉，继而又心平气和转起了手中的念珠，对窗外的哀嚎声置若罔闻。就连一水穿戴桃红色连襟衣裙，如生根般笔挺鹄立于雕花木门两侧的小丫环，也低垂着头，神采未变。
那丫环行动敏捷地端出一盛着半盆净水的鱼洗铜盆，躬腰半蹲在大太太面前。待得大太太用皂角洗净方才转动念珠的手，她手脚轻巧地拧干一条锻纹棉面料的素色小手绢，细细擦拭好面前这双丰腴细致的双手。
在她中间一向扫地，穿戴鸦青色小袄的丫环，仓促忙忙扔了手中的扫帚，涨红了一张脸冲畴昔，冒死捂住粗使丫环的大嘴。
“哟，我说小红呀，别说你不晓得屋里躺着的那位快不可了，华侈这汤有甚么用呢？你还不如贡献给姐姐。”
这一年的梅雨季候来得比往年早些，在兵变安定的当天夜里就淅淅沥沥下了起来，固执冲刷着滞留在青石巷中的血迹。
“咳咳咳咳！”里屋俄然传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咳嗽，力度之大仿佛要把五脏肺腑都咳出来。被咬得掉块肉也不吭声的圆脸丫环忽的眼眶就红了，泪珠在眼窝中直打转。她懊丧地说：“我反面你吵了，我上午去厨房求了碗润肺的汤，一向在炉上温着，我去拿给二夫人喝。”
“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东厢正中的炕上坐着位慈眉善目标老太太，手中转动着黄龙玉磨制的御赐佛珠，108颗珠子颗颗珠圆玉润，粒粒大小皆同。她双唇一启一合，神采寂然，看起来倒真是用心向佛。
“呸！主子，她算哪门子主子？全部纳兰府那个不知她是轩辕罪臣的女儿。也是我们不利，跟着她在这个破处所刻苦！”
这个小丫环长得非常成心机，两颊有些婴儿肥，看起来圆滚滚，小笼包子似的。她梳着个简朴的两把头，鼻子下方另有颗红痣，随她说话也会微微闲逛着，煞是敬爱。
拉扯之间，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不幸的青釉碗摔在地上，完整报废为几瓣。汤水稀里哗啦流了满地，几朵旋覆花也零寥落落洒在四周。
既使这般，那女人也尽力弯动手肘，尽量不去打搅怀中的襁褓，因为她的名字叫母亲。
“阿桃！闭嘴，你真真是狼心狗肺！二夫人之前是多驯良的人，一朝流浪，树倒猢狲散，你们这些趋炎附势的小人！”
滴滴答答的细雨声中，一顶鹅黄色软轿平安稳稳地抬向了纳兰府荒无火食的后院。
“阿桃，你干甚么！别挡我的道！”
“你才是祸害！哪有你这般说主子的奴婢？”